雏菊的记忆
“他是谁?”启一问父亲,小小的脸上有着迷惑。
“是启一的弟弟。”父亲抚着他的脑袋“叫戟人,影山戟人!”
弟弟?戟人?启一好奇他卷卷的头发和不是黑色的眼睛,他——比自己还要不像爸爸。于是幼小的启一知道了妈妈去世时爸爸缺席的理由和外公看到戟人时勃然的原因——爸爸有一个意大利情人!
但是她见到了他,终于见到了他。那是静立在雨中的影山戟人——影山家的小儿子。
初次相遇,是一个缘于小眉的幻景。沉默的他有着极野性的味道和玩世不恭的性感,隐藏蛊惑的蓝灰色眸子色浅而凛冽。和如刃见过的所有的十八岁男孩不同,他让她脸红。而她以为他们今生不会相见。不是不想,是宁愿不见,因为即使有缘却命定无分。可是心底里尘封的记忆,那年少时的心动却在这一刻,和他四目交投的此刻,奇异地骚动。她还以为自己早已越过。
不敢凝视,她转而望向母亲身边的男人——“影之山”
影之山,这三个在商界掷地有声的字几乎成了它的创始人兼拥有者影山政信的另一个名字,一个比他的本名更令世人熟悉的别名,一个代表权力、金钱和无情的封号。
影山政信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父亲是公司小职员,母亲在一家小事务所做秘书,是完全靠薪水度日的平常人。如果说这样一对安分守己的平凡夫妻会生下一个野心勃勃,在商界翻云覆雨的儿子也许是任谁都不会相信。可是,他偏偏就是。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日本东大,白手起家创立“影之山”财团。有着天生的赌性却没有一般赌徒的贪婪不智与目光短浅,这使他在开疆拓土的时候既拥有放手一搏的勇气又不至于有灭顶的错误。于他,冷静和睿智不仅是天赋更是制胜的武器。
和母亲重逢在一场沉重湿漉的葬礼,是如刃从未料想的事情。
但是,这世界上的许多事情都是出人意料的。似乎“出人意料”是世事的一种根深的性格。
从清晨起便絮絮的雨夹带寒意,虽然已是春时。
如刃一身沉肃的黑色,隐在一群黑色里头,纤细的身影易碎似的迎风,衣角翻飞。心里是想感谢这缠绵多情的雨,陪她一路从中国飞到日本,让她不至寂寞;却又在这个时候责备它的存在添染了哀伤的气氛。
把伞微微撑高,如刃凝视身边隐隐泣哭的母亲——那个和自己一样姓“如”却被称为“影山绫”的女子。
影之山成立之初并没有人预测它的壮大与蓬勃,一个颇有天赋的商才和一个所向披靡的悍将仍有天壤。但事实证明,所有人都错了。他是商场上的悍将,能守会攻、洞察精明。影之山发展得如此理所当然,短短几年已经在商界小有名气。
二十八岁,影山政信遇到人生的转折,同时也是影之山成立之后的一次飞跃。一场包烈的火焰蓄势!
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森山铁矢惟一的掌上明珠——森山绮琉。
二十八岁的英伟男人,温柔而风度卓然,虽不是出生名门却是名校毕业且自拥江山,坠入爱河似乎是森山绮琉仅有的选择。随之而来的当然是轰动商界的盛大婚礼。事业蒸蒸日上的同时,影山政信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他叫他启一,取其开启之意。
也许长大的影山启一根本不能记起母亲在他四岁时离开人世的情形,但却永远记得六七岁大初见戟人的景象。
她今年三十五岁了,很难相信她们已经有十五年不曾相见。只因那绫罗一般的风情华丽,热烈仿如相片里的昨天,只是少了苍白,却更见致丽。也就难怪那黑衣男人是如此珍视地心疼安抚。
躺在身前缀白花的棺材里的是如刃惟一相亲的妹妹——如眉,出生时母亲抱着啼哭不止的小妹。
“如眉、如眉。”如同妈妈脸上的双眉,是注定要被妈妈日日凝注的。而如刃,人如其名,便是扎进母亲心头的一把利刃。即使是同胞双生的她们除了眸色几乎难辨地相似着,即使是当时的如刃和小眉一样才刚临世几分钟。谁又曾想,被母亲如此呵疼的小眉却只有十七年的生命!
命运,从来是以捉弄人为乐的——如刃深信。
她的沉思落在雨幕另一边那双深湛的眸子里。一丛眸光,稍纵即逝,快得如刃尚且不及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