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吞下最后一片肉干,她挥挥手、理了理微绉的裙摆,拿起一旁的披肩披上,遮住头脸,踩着一贯不疾不徐的脚步由小屋的另一扇门离去。
她不爱回京,一来气候寒冷的日子多过炎夏的日子,她的身子耐不了寒冷,二来她觉得自己不属于这儿。若非今日她要同兄长索取"医药费",也为了找"那个人",无论如何是不愿来的。
沿着屋后一条直接连至府外的小径缓缓而行,她不若旁人或快步疾行或四处顾盼赏风景。只是默然垂首走自己的路,似有一层透明的墙将一切隔绝在外。
并非刻意要与人疏远,却不自觉爱往人烟少的地方跑。也因此常会遇着些麻烦事儿,例如现在
缓缓回首,望着一个婢女及端在手上过分奢华的食物。
微蹙眉,她轻启樱唇道:"端回去。"便垂首自背上小囊中拿出肉干、奶酪来。
"郡主,王爷说了,若郡主未用膳,小婢一条贱命就要送返老家了。"婢女咚地声跪下,全身发颤。
"与我何关?"抿抿唇,司徒青起身走进内堂。
被留下的小婢只能无措地跪在原地。
蹙眉,她往内走去,久无人住的屋内纤尘不染,瞧得出管理人的用心。
不自觉往窗边小桌走去,上头放了为数不少的瓶瓶罐罐,其上用以标示的字体秀丽而过度谨慎,显得过于小家子气,特别是出自个男人之手,更是小气得紧。
拿起几个小瓶,嗅了嗅其中药物的气味,她微拧眉心,一抬手便将之掷出窗外。她知此些药物是司徒连的心血结晶,是他花费功夫自她这儿学去的东西。正因此,她才会将药全丢出窗外——失败的、不完美的,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再往内走,将小屋里里外外审视,她回到小桌前将腰间皮囊内的小瓶小鞭掏出,整整齐齐摆好。
摆放好,她轻巧坐落在椅上,只手支颊陷入沈思。
进了内堂,司徒青坐在窗边将肉干撕成一条条送入口中。
在新疆直待到十五、六岁左右,才回京城,重新当起谨王爷的郡主。并非没人去寻她,只是在学好医术,闯出名号之前,她绝不认亲。
吃惯了新疆的简单饮食,她无法了解为何会有人奢靡之至,餐食精美丰华得让人不快。
九岁在新疆失去母亲,那是块伤心地,却也是她的故乡这是回京城后她突然发现的事实。她对"汉人"的世界陌生;习惯孤独而承受不了人与人的拥挤;过惯朴实无华的日子,对谨王府的奢华感到不自在。
每次回京,她都会陷入相同的迷惘中。
她黑似木炭、细若绸缎的秀发束成一条长辫垂在背上,发鬓插了一柄小巧精致的象牙小梳,几颗镶在其上的温润珍珠,散射出温和的光晕。
空出的一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象牙小梳,眼前莫名浮现一张男子面孔——肤色黝黑、五官立体优美,眉宇间有股不假隐藏的狂妄诡邪,那对拥有艳红血色的瞳中更是藏不住噬血凶残。
尽管如此,她仍不能不承认,他是个异样吸引人的男人,那目空一切的狂是无人得以仿效的,像尊战神像,让人无限敬畏以至崇拜。
呆呆入神,平静澄澈的美目渐渐在不自觉中染上深色暗潮。
"郡主,王爷命小婢给您送早膳。"怯懦的声音忽尔自她身后传来,唤回她沉陷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