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然而他在我后颈上的手,一时轻一时重,不需揣摸便知他的心绪。
许久,我静静叫一声:"诺诺。"
然后,我又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是那种窥探别人隐私满足自己好奇心的人,我也不是滥施同情的人,我只是"
我不禁"呀"一声:"够吗?"
又觉得自己问得假仁假义,毫无真心。
店中静寂。诺诺穿着黑t恤,橘红短裤,他年轻力壮,肌肉强健,浑身充满了青春。
他分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急切地退了半步。
我失笑,接着又叹气。
我想我渐渐明白了,为什么所有的女人都知道镜中的美丽其实只是掬水浇花一刹那的幻灭,却又那么甘心地自欺欺人。
也许只因为,在生活的其他地方都没有人这么认真细致地留意我们的脸。
在美容城里,我闭目靠在躺椅上,周围一片声喊:"诺诺,诺诺。"两个字皆为撮口音,回环叠绕,喊得再急切,也充满了怜爱。
洗过头,身后有人过来替我按摩,我微扭头,是许诺,我不自禁地微笑,叫他:"诺诺。"
他愣了一下,垂眼笑笑,叫我:"姐姐。"
我并非有意。十年前,我如何会有这样肆无忌惮的眼光。
我问:"你多大?"
他笑:"我不是童工啦。"
"你怎么不读书呢?"
他避而不答:"姐姐,我不知你是不是记者,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他完全不会按摩,落手重如推拿,将我整个肩、背都捏得痛起来。我忍无可忍,问:"如果你害怕老板说你偷懒,你可不可以只做按摩状而不用力?我的耐受力很差。"
他憋住笑,憋得脸都红了:"姐姐,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人。"
我们就此相熟。
诺诺在美容城里,名义上是见习生,实则是做杂工,包括洗手巾、打开水等等,它们都是诺诺的分内工作,实在人手不够才打个下手。
包吃住,诺诺每月得三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