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又问:"他们相爱过吗?"
他老老实实笑:"我不知道。你呢?你跟姐夫呢?"
我从没想过那样华美的建筑底层是这么狭窄的地下室,也没见过这么小一间房里可以塞这么多横七竖八的身体。诺诺正蹲在地上清理行李,回头看见我,愣住了。
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笑:"做腻了,换份工作。"
还是那样的笑,拒我于千里之外。我仔细端详着他的笑,说:"诺诺,我是把你当弟弟待的。"
他不作声,良久良久,头渐渐埋于双膝间。断断续续:"叫我到后面,去做按摩,拿提成,你知道的,那种我不肯,我不肯。"
是夜辗转反侧。
铃声响了许久才有人接,"喂"一声,我刹那间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女声,细细的,清脆的,尾音拖得很长,十分慵倦,仿佛仍然蜷卧在床上。谁的床?九信的?
"喂——?"她的声音略高。良久,我疼痛地、颤栗地回她:"喂。"然后,挂断了电话。
在黎明前的街道上,我走得越来越慢。夜色里,霓虹处处,笙歌万里,然后所有的车,所有的人,就一个个都不见了,他们各有各的去处。
我不由自主蹲下去,搂住他,搂住他抽动的双肩。
我们一起去吃饭,诺诺埋头吃得头都不抬,终于忙里偷闲深吸一口气,摸摸肚皮:"吃得好饱啊,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到底是年轻,充实的胃就可以让他暂时忘掉生之苦。
我要了一小坛黑米酒,小口小口抿,不知不觉,就干光了。
突然就问他:"诺诺,你知不知道你父母为什么离婚?"他不假思索地答我:"我爸有钱了,男人有钱就变坏嘛。"
如果我与九信婚变,旁人看去也是如此吧?
只有我,是唯一的寂寞。
小姐的笑容里带着诧异,哪有人早上八点来做美容的,却还是热情上来招呼:"叶小姐,做脸还是洗头?"
我问:"许诺呢?"她仍是笑语可人:"呀,您来得不巧了,他刚刚辞职。"
我大惊:"他住哪里?"她左右顾盼:"呀,这我可真不知道。"
我一时乱了方寸,径直打开皮包,掏出纸币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