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母亲声音低徊不已:“本来,只想做个朋友,聊聊天,喝喝茶,一起炒炒股,但是经过这一场我真是吓得不轻。我们想”她眼皮羞怯一垂,如蝶之闭翅,刹那间周身溢满少女般的柔香。
周先生只管坐立不安,眼睛躲躲闪闪,千咳万咳,嗓子要破掉也似“在一起,互相是个照应”
各种噩耗在我心里大起大落,翻云转浪,我手脚冰凉,却还强作镇静“妈,你冷静一点。”递来一张毛巾,我胡乱为她揩脸,扭头是周先生,垂手,尴尬无语。
我十分心疑,又无暇多思。
母亲只呜咽“锦颜,是上次体检”
我脑子里“轰”一声“什么病?”
“先怀疑是肺癌,”我情不自禁拥紧她,像拥住生命唯一的保证“今天确诊了,是原来得过肺结核的钙化点。”她的头终不肯抬起来。
草草洗把脸出来,母亲早把给我留的饭端出来。我一看,欢呼一声。
我最爱吃馄饨了,香菜、虾仁、瘦肉、鸡蛋千般滋味,统统碎尸万段,缠绞着,难分彼此,末了用一张面皮收拾起。水沸了,馄饨争先恐后地浮起来,都胖了,面皮薄透如春衫,此刻半融,透出内里肉色隐约,每一个都是小小的秀色可餐。
我急不可待,先喝一口汤,烫得嘘嘘连声。心便定了。
他们说:这是一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但永恒是有的,像一碗香浓的馄饨,传说发源于宋代,世界各地的每家唐人街馆子都有售,真正的地老天荒。
母亲说:“锦颜,我有话跟你说。”
我声音抖颤“肺结核?怎么,怎么都不知道呢?”心中何等愧疚难过。她对我,倾全心尽全力,却是枉费的,我竟不曾守护她照顾她。
周先生小心翼翼答腔“医生说,是有这种情况,得了肺结核,过一段时间自己就痊愈了,都不知道得过病,也没有后遗症。”
母亲还抽泣,我抚着她拍着她哄着她:“没有后遗症就好,我们以后慢慢养。妈妈,你要定期去检查,还要多吃养肺的东西”
母亲戛然而止,抬头异样看我,半晌“唉呀,不是我,是老周啊。”
周先生?他的病必我们什么事?
哪里嘎嘎,是椅子的焦躁扭动。
我头也不抬:“说嘛。”
再喝第二口,母亲突然哭了起来。
她像一个小女孩般,双手掩面啜泣。
“当啷”一声,汤匙直坠,溅我一脸汤,满天星似的烫痛。我扑上去“妈妈妈妈,怎么了?”手忙脚乱“别哭别哭,有事好好说,大家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