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看见方萱笑吟吟站在车旁,着蓝长衫,孔雀一样明艳的蓝,脉脉垂到脚面,没什么样子,胸口却睡一朵白莲。衣裳有三分皱,花瓣便像无风自动。
她花精树魅般的容颜。
合家皆欢。
母亲嫁了,我走了,锦世仍是无所挂牵的新新人类。再回将是多久,半年,一年?
母亲会否憔悴,锦世再闯祸谁替他收场
酒阑人散,天已将晚,雨早已止歇,澄蓝,三两点星天外,四五个人,哗一下便散尽了。送二老回家,对他们:“我今天到她那边住。”——总得留他们一个二人世界。
指挥若定,送锦世回学校,送周靖回周先生住处。
我只道“各人的命运各人自己接受。”说得极慢,像一个字一个字加了着重号“与你不相干。”
该小生嗒然若失,忽然转身就走。我好气兼好笑,喝道:“回来。”
问:“你要去哪里?你就这样走?不说一句祝福的话?”他低头不语,我放柔口气“坐吧,茶还是饮料?屋里乱。起码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周靖,靖为升平盛世之意,爷爷起的名字。小时候,是爷爷带大的。
我温声:“就是因为生活无忧,儿孙成才,你爷爷才有闲心觅一下清福。我母亲是典型的贤妻良母,跟你爷爷又是老朋友,他们会过得好。”但他有更好的命运。
周靖有些不舍:“你去哪里?”
我与他握一下“改天见。”
酒蒸在脸上,如夏日向日葵,金胀的红。渐渐华灯初上,人流稀少,人行道上一带寂寞的彩砖,全是水迹,映着灯的流丽。
身后“哞哞”的汽车喇叭声。
墨绿色小牛犊静静停着。
他头一仰,又一仰,问得率直:“他们是否相爱?”甚至胜过母子、爷孙之情?
过了很久很久,我说:“你知道结婚申请怎么写吗?男,某某某,年龄;女,某某某,年龄,符合婚姻法所规定的各项条件,到达晚婚年龄”
爱情与否,不必提起。
无可庆祝,只举家大吃一顿。
每道菜周先生都先尝一口,轻轻提醒母亲:“有点辣。”或者“这个清淡。”母亲便拈个一筷半筷,细细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