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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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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明媚,但他不舒服;无法正常吃饭、正常睡觉。意识到生存将有剧变,设想自己不得不流亡,他就会陷入惊骇而不能自拔。

“好吧,您可能会被驱逐出德国。带上东西,和那边的两位先生走。”

今天,戈特弗里德·贝尔曼·菲舍尔从柏林寄来一封有些古怪的信。贝尔曼·菲舍尔曾经是医生,但与萨缪·菲舍尔的女儿布丽吉特结婚后,他就成了S.菲舍尔出版社的总经理,未来可能会是年迈的出版社创始者的接班人。但贝尔曼·菲舍尔的信并不像出版社的商业邮件,反倒更像是不请自来的医疗建议。“我听说,”贝尔曼·菲舍尔写道,“您这么快就想放弃治疗。从医生的角度看,我认为这完全错误,只有当您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才可以考虑结束治疗。其他任何情况我认为都不妥当,因为,像您这样敏感的天性,即使在治疗当时也可能遭受意外的攻击。应尽量避免这种危害健康的做法。”

“是。”

表达不会让人误解,托马斯·曼一眼就看懂了潜台词,毕竟他从来没说过要在阿罗萨治病,而只是短途度假。这封信让人倍感不安,尤其是关于“意外攻击”的警告,更何况,贝尔曼·菲舍尔竟觉得有必要伪装成医学言论来发出警告。显然,他认为邮件会在中途被拆开、被外人读到。

囚犯们给基希讲着这些几乎让人无法忍受的故事,一直讲到深夜。灯一直亮着,因为不断有新囚犯被带进牢房。睡觉反正是想都别想。

一名囚犯被安排和儿子面对面,两人都拿着棍子,在左轮手枪的威胁下相互殴打。犯人们一次次面临着被击毙的危险。夜里,看守有时会为了取乐向漆黑的宿舍盲目开枪,人们只能睁着眼睛躺上几个小时。囚犯中犹太人处境最差。他们被打得最惨,还得被迫靠墙站立等待“处决”。有人会瞄准他们,在他们头顶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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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察总部,看守把他与其他五六十名囚犯关在一个集体牢房。在这里,他第一次看到了那些经历过酷刑的人,而他,则是亲耳听到这种疯狂的证人。他们被打伤、打残,缠满绷带,鲜血淋漓。他们给他看伤口,不停诉苦。选举的那个周日或次日,他们被人从家中带走抓起来,拖到冲锋队军营或野外集中营。有些人被迫在院子里训练,按照命令扑进土里,跳起来,再扑进去,再跳起来,直到失去知觉、人事不省。另一些人则被迫喝下蓖麻油,然后光着屁股蜷在桌子上,被棍棒打到皮开肉绽。因为泻药,排泄物从肠子里涌出来,浸泡着碎烂的肉。

到达阿罗萨的第一周,托马斯·曼还从容自信。在经历过去几个月的高强度工作之后,他终于能够放松下来。但希特勒在选举中的胜利改变了一切,他越来越没有安全感。经历过种种离别的他,了解那种淡淡的忧郁,但这一次强烈得多,让人心惊肉跳,几近恐慌。一天夜里,它升级为危机,让他再也无法自控,不得不逃去妻子那里,卡蒂娅费了好大劲儿才让他平静下来。

“您是外国人?”

然后是克劳斯和埃丽卡没头没脑的电话。先是奇怪的东拉西扯,这可能也是为了伪装,然后是相当坚决的要求:别来慕尼黑,太危险,留在瑞士。

“为什么?”基希问道。

至于吗?他真的不能回慕尼黑,不能回自己的家了吗?这么重大的决定,还是不要单凭孩子们或贝尔曼·菲舍尔的一面之词吧。最好写信给两个能信得着的人,两个在慕尼黑位高权重的人—市长卡尔·沙尔纳格尔和律师卡尔·勒文施泰因,他们会可靠地评估局势。可事情像现在这样一天天发展下去,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受到了人身威胁。他理解不了。

在办事处,另一名警官语气平静地宣布:“您要回到警察总部了。”

在施潘道,他没受过虐待,但在院子里绕圈时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拘留室传来的被拷打者的惨叫。喊声刺入他的身体,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身为作家,他试图通过写作把新形势梳理得更清晰一些:他开始写政治日记,记录自己的想法、印象,尤其是愤怒。他想,也许以后会把这些笔记编成一本《不满之书》,或是他的《德国之痛》。

此时基希明白,他们可不是开玩笑,许多囚犯都是在所谓“逃跑”时被击毙的。他不能给这两个人任何机会。

越来越清楚的是,他生命的一个阶段结束了。他不得不在新的基础上安身立命。今后,他将摆脱所有那些主要是出于社会良心而背负的义务和职务,只专注于自己的作品。这也许会是好事。完全退入文学,他就不会授人以柄,就会最大程度地免受政治攻击。

那两位是政治警察部的人,他们对他可没这么友好,而是马上开始恐吓他,如果企图逃跑,他们就会开枪。然后他们押着他坐上警车,离开了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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