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赵玉儿甘守空帏完结
一路闲话休题。到了黄家营,渡过了黄河,在清江浦雇了两只蓬子船,直到仪真县地方。只因官冷,没有衙役来接。依旧自己雇了江船,一帆顺风竟到水西门泊下。
就以近就近,水西门里租了一所房子,安顿了家眷。择了吉日上任。停不多时,在上元县起了随任纳捐的文书,替儿子张自勖纳了捐。
不等京咨到手,先去国子监,见了祭酒司业,走班坐监。虽然文字不济,一般也列于衣冠,人前做人。坐了半年。
张三监生忽然动了回家念头,在南吏部操江都察院,各上司中了文书道是:老病乞休。南吏部查他年貌册,只得五十多岁,年力强壮,不肯准他病呈。张三监生又央了南吏部大堂一个同年考功司郎中,一个同乡,再三恳求,才准了申文,转申北京吏部。张三监生又替儿子自勖在国子监告了暂假,收拾回苏。雇了人夫抬扛,轿马坐人。打从句容、白玉,一路直到丹阳下船,虽是小小官儿,也算春风一度。
有一曲簇御林为证:官员相经历容,池前雏唱道雄,村夫野妇都惊勋,左右的都遵奉。轿儿中,鸟纱绣服,满面好春风。
次日,找还了粮船上船钱。雇了一辆车子,双双入城。怕正阳门近张三监生下处,反从顺城门进去。先寻个饭店歇下,托那店主人次日寻房,却寻在戏子聚集的左近,请了教师教三娘子的戏,教阿龙的鼓板。
后来三娘子学会些杂戏,阿龙学会了鼓板,合在郑皇亲家班里,倒也做了二三年生意。只为三娘子被人弄得多了,忽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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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忽然一日,小腹子疼痛起来,只一周时,就呜呼哀哉了。
他原是好好人家的女儿,又嫁在好好人家做媳妇,只为一念之差,再不改过自新,终于堕落。故此一世没结果,悔死他乡。
张三监生到了苏州,船泊阊门。思量祖居新家巷地方,被顽妻出丑一番,不好意思。先差人通知大房二房。原来大房绝嗣,止有二房两个儿子。大的立嗣在大房,第二的原承二房香火,端的住在一处。
大房房子,只一个六十来岁的嗣母居住,弟兄两个到阊门船里,见了张三监生与赵玉娘、张自勖,大家伤感了一场。就请三阿叔到南仓桥大房旧居,安顿家眷,再作区处。张三监生到了大房家里,见过了老寡嫂。有古诗为证: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催;儿童相见无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过了几日,两个侄儿把栈房所存帐目都交还了。说连年利息,父亲两个存日,并未结算。张三监生道:“亏了两个阿哥替我掌管,才不被恶妇费尽。还说什么利息。”
又把新家巷房子卖了,总写了一本帐目,尽数交与儿子张自勖。吩付道:“我看你不嫖不睹,不在外非为,岂但不像淫妇生的,连我也胜似几分了。我只为少年时,血气未定,被一个伴读先生引诱坏了,几乎丧身恚家。还亏我改过自新,不至流落。你创业不足,守业有余,只小小心心,保家为上。就是小官,我为在京便易,故此营谋做了,也不曾趁什么银子,你切不可动此念头。”
张自勖跪受教训,以后都是他夫妻二人管理。张三监生与赵玉娘,当常叫一只半大不小的游船,虎丘观音山各处,逢场作乐。
有诗为证:妇人水性古来闻,亦须常把身心束;只缘夫主少年痴,学样思量图饱欲。
张郎李友聚欢娱,阴中任凭阳洗浴;奇淫不过廿余年,留与千秋作忠告。
如今丢过了第一个淫女。且说张三监生,因为雇船未便,与浦亲家商量了,只得雇了四乘骡轿,跟随的男女雇了六个骡子,往南进发。头一夜,出城迟了,走不多路,就住在长店地方。虽是个小小去处,万历年间,民安物阜,凭他大财主大行李,随处可歇,并无盗贼骚扰。
张三监生睡到半夜,梦见自己到都城隍庙里,上殿叩头。都城隍道:“张某只因你改却前非,不贪邪淫了,故此不减你的官禄,不缺你的衣食,止少了十年寿算。这经历官儿,原没甚滋味。你到任后,就该与你儿子援例入监。有了小小前程,便可保守家业。家里的田产,还有些是你侄儿收着。明年速速告病回去,料理一年,就要辞世去了。赵玉儿是你的老婆,不须忧他改嫁。”
张三监生叩头称谢,陡然惊醒,才知是南柯一梦。当夜说与赵玉儿知道。次日也说与儿子张自勖,十分叹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