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不很明了秦弱水对这桩婚姻的期待,但作下人的感觉得出来,齐雪生在二房里明显地神态自在多了,不像面对其他家人时多数皱著眉头。
“小姐,你喜欢上舅爷了?”小鹃调侃著。
她不以为忤地笑着。“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有幸见得著东西了,总是得认人的,不是吗?”
小鹃转动著眼珠,肯定地点头。“说的也是。舅爷他——”她歪著头,搜索枯肠了一番,道:“他的模样说来是好看的,就是不大爱笑,只要对他说话慢了些,他马上就皱起脸不耐烦啦!他人高马大的,听以前何太太说他自小为了除病习武,所以骨架挺健朗的,不像何少爷那般文弱
相。”
她全然经不起长途颠沛,沿途晕车呕吐数回,一到下榻的旅馆便昏睡一整天,等待齐雪生洽商回来,翌日再昏沉沉的上了车,几天后到了南京,她已瘦了一圈,神采顿失。
旅馆房内,她勉强倚窗而立,呼吸著早夏的空气,小鹃端了碗汤进来,催促著“小姐,喝点汤,是舅爷吩咐厨房煲的,让您恢复元气。”
她抚著不适的胃部,婉拒道:“不了,我喝不下。”
“小姐,多少喝一点吧!我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您一路上都没吃什么,会让人担心的。”小鹃用力吹凉鸡汤,凑近她唇边,叨念著:“真不懂舅爷为什么要带您走这一趟,他不知道小姐会晕车吗?”
她勉强喝了几口,示意小鹃拿开。
秦弱水点头,她相信这一点,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抱著昏睡的她上下车,而那一晚欢好,她触手可及的是他坚实的肌理,他沉重的健躯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他指掌修长而粗糙,抚过她的身子时却出奇地温柔,他
她不可置信地遮住两颊,她在做什么?她竟想着那回事,那几近于交易的欢爱,竟没有令她反感的想彻底遗忘,她到底在做什么?
“小姐,你脖子红了,是不是又过敏了?”小鹃莫名地探看着。
“没事!我想喝汤。”她不安地接过汤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反胃异常地消失了。
齐雪生这下更瞧不起她了吧?她有何能耐离开齐家这牢笼?除了攀附著男人,她果真走不出像样的路来吗?父亲生前对她的期望,她怕是要辜负了吧?她捣住脸,叹了口气。
那场大火后,她离奇地失明了,却没有彷徨无依的恐惧感,在黑暗中,她感到不必面对现实的松弛感,镇静若常地适应了黑暗。如今,她开始有了一丝盼望,如果能再见到光明,她就可以改变现状了。
“小鹃,你能不能告诉我,舅爷的模样。”
小鹃一楞,新奇地看着从未过问她姑爷长相的主子。
从进了齐家门,秦弱水一如往常地,清淡有礼地对待每一位齐家人,只有齐雪生能让她动气。夫妻俩在人前少有亲匿的举动,齐雪生却极为频繁地待在新房过夜,偶尔齐雪生不出门,秦弱水迳自屋内练习书法,他坐在另一头安静地翻著报纸或帐本,有时若有兴味地盯著妻子看了半晌,两人过了一上午也没交谈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