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解释?”她狐疑地扫他一眼。“你到姐姐那儿过夜,妈不是该高兴吗?为何还要解释?”
他缩起长眼,一语不发,厉瞪著浑不知他甘苦的女人。
门扉敞开著,午后温风毫无阻拦地旋进屋内,静悄俏地无一丝声响。
床上的女人垂眉歙目,头微微垂倾靠著床幔,半坐躺的姿势一动也不动,显然是睡著了,腿上还放著一本翻开的书,才看了三分之一。
他轻移开她的手,拿起书本看了眼封面,是新印的西洋小说“娜娜”他从不过目的闲书。
也许是在自己屋内,她头发随意绑了根粗辫子,垂在起伏的胸前,毫无防备的神情,显得温驯乖巧,睫毛盖住了那双精灵外露的眸子,她看起来和第一次在何家见到时没有两样。
纵然恼她,还是无法轻易在心里逐出她的影子。这个新旧交替的世道啊,她如何能活得开心不烦恼?她想要的他能给她,但不是现在,她才二十出头,除了眼盲时受限于视力,她和莽莽撞撞的何平兄妹没两样,她往昔的娴静是压抑的结果,她那少有的父母,竟教出个这么不安于现状的女儿!
“不关你的事,她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了。”
李兴搔搔头,突然福至心灵,抑低音量道:“老板,我看,要不要在屋内摆个香案拜一拜?搞不好很灵,姨太又跟从前一样足不出户——”
“等等!拜什么?”他扬起一道剑眉。
“狐仙啊!姨太突然眼明,性子又转变得这么大,也许有什么古怪,我听厨子说,以前她工作的城南林家也发生这事,家人若对狐仙尊敬,按时祭祀,狐仙就会保佑这家人。否则,就会降殃作祟。姨太大难不死,肯定是狐仙保佑,但近日她行为有异,会不会是我们上个月拆了东厢阁楼,冒犯了狐仙”
他慢悠悠回转头,古怪地斜觑李兴,哼笑几声:“你在商行做事这么久,连这无知妇孺的乡野传说也信?省点事吧!”
他微提唇角,很快地吻了一下她的唇。她因病早逝的母亲不会教她如何牵住男人的心,她那一个劲教她到海外开眼界的父亲更不会传授她男女之道,她就这么碰碰撞撞的闯进他心里了,当时他答应娶她,就有了私心吧,他并没有打算让她脱离他的手心,另觅天地。
他托起她的脸,再次吻她,一加重力道,她就倏地睁开了眼晴,不掩饰惊骇之情,推开他道:“你干什么?”
他啼笑皆非。“我吻自己的妻子也有罪吗?”
她防备地瞅著他,突然又笑。“你当你负荆请罪我就会心软吗?”
“请罪?”他抹了把脸,极力盖住正在冒烟的心头火。“弱水,可以了吧?快五天了,你不让我进来过夜,我还得向妈解释个半天,你就不能替我想想?我也不好过!”
“可是老板您瞧——”李兴从袖口掏出折叠成小方块的一张报纸,展平后递到他眼前。“这投书者的名字虽是勤若水,同音异字,可我瞧这内容好像和上回那事有关,可真奇怪,姨太下是颇倾心于您,怎地又——”
他阻止李兴说下去,定睛一看。“倡导女性自立知识份子应响应废娼,洁身自爱不该明的道貌岸然,暗的狎妓取乐富商权贵更该作为表率,而非在娼门竟相比高争风吃醋”他快速流览完通篇文章,脸部僵硬铁青,抬头远眺著凉亭。
“老板,这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肯定没好事。”
他绷著脸将报纸塞回李兴手中。“记住,以后,所有的报纸别再拿回家里。”
看来,他得尽快采取行动,治治他的小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