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曾怀梅莞尔,触摸他的额。“我没事,你呢?”
他一侧头,错过她的手指,摇头问:“找我有事?”
她趋前抓住严婉茵臂膀“请告诉我齐家暂居上海的地址,我想去找雪生。”
严婉茵回头再一次细细打量她。“秦弱水,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可以告诉你地址,不过希望你也做到你说过的话,别丢女人的脸!”
她注视著那张红唇,干涩的眼眶里,涌上了第一波湿意。
“姐姐,对不起,一直以来,伤害了你。”
严婉茵楞住,尖刻的表情缓缓消失了,她嘲弄地挥挥手道:“算了,这世道,女人能做得了什么主?齐雪生就算不为你,也会为别的女人动心,那是迟早的事,他毕竟是为了老太太才跟严家结这门亲的。我才二十五呢,可不想再身不由己,我得走了,保重!”
严婉茵闻言,尖声笑起来。“我是来拿我的东西的。这次我提前从上海回来,是因为我决定了,我不想一辈子耗在齐家,你不是说过,女人可以另觅良缘,自有一片天,我会如你所愿,和齐雪生离婚,将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千。我严家不比齐家差,供我这个女儿下半辈子自由自在还不难。”
她呆若木鸡。“为什么突然——”
严婉茵飘著香水的脸凑近她,她屏息不动,香水的呛浓开始令她晕眩。
“为什么?因为走了一个你,又来了一个曾怀梅!我严婉茵自恃条件不差,你的出现已经是我的极限,没想到还得忍受下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出现在我家,我这一生,难不成就看着你们这些女人来来去去干瞪眼,还得故作大方?不!我不玩了!我不相信我找不到一个不介意我生不出孩子,又能真正待我好的男人!至于你,就自求多福吧!”
“谁是曾怀梅?怎么来的?”她转著空洞的眼珠,无法立即消化这一番天外飞来的讯息,居然渐渐闻不到呛鼻的香水味了。
她直盯著严婉茵背影消失,回过头,再次扶著树干呕吐起来。
上海法租界洋房。
从二楼窗子住下望,围墙外是一排法国梧桐,绿叶成荫,墙内是遍地红玫瑰和桂花,香气浓郁到二楼也能闻到。
他关上窗,拧著眉心,花香无法平息他胸口莫名的不安,反而令他火躁,他回转身,一头碰上了身后的年轻女人。
“对不起。”他扶住她,失笑。“我不知道你站这儿。”
严婉茵歪著头,撇嘴笑道:“她是雪生旧同窗曾怀南的妹妹,这次打胜的一方,就是曾怀南顶头上司领军的,开打前他将曾怀梅托给了雪生照顾,这次齐宅没受损,曾怀南大概下令关照过了,所以我们才能好好站在这说上话。”
“照顾?雪生成了收容所所长了。”她干笑,当初,他不也是基于同情她而娶她进门,不,正确的说是受她要胁。这一次,是为了还曾怀南情份吧?只是,境遇使两个陌生人共处,日久生情是否同样会发生?
不会的,他说过他只对她动过情,他不会再碰别的女人,她对他多次宣示过,绝不容许他有异心,否则她不会留下。
但是,他毕竟是把她放在长沙了,他连个通知也没有,让她心惊胆战的度过这趟舟车劳顿,他真的视她为唯一吗?
“我看再纳进曾怀梅是迟早的事,他们这阵子形影不离,雪生忙著替她处理转学一事,曾怀梅娇媚又大方,还是大学生,你说,我何必委屈自己看这场戏?多谢你从前那番金玉良言,我受用不尽。”皮鞋一蹬,手一挥,后头的壮汉推著一车行李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