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做一件快乐的事。”她不假思索,笑得唇弯如月。“匡政,你不快乐吗?”
她推开他,扭头就要起身。瞥见她满腹委屈的小脸,他硬是憋住,急忙拉住她的肘弯“天聆──”
她屈跪的重心不稳,被骤然一掣,鞋眼偏歪,朝他扑个满怀,两个人跌坐一处。
他错愕得忘了反应;她的面颊巧巧地贴住他的肩窝,轻易地吸进他独有的、令她再一次悸动的气味。她轻扬唇角,喜色渲开和上次在床上不得不然的亲密不同,他拉住了她,偎近她,没有推拒她,是情不自禁吗?
她不确定答案,却听从了心底唯一的声音,她悄悄伸出了手臂,穿过他的腋下,环住他的背,乍然袭上的暖潮让她闭上了湿濡的眼睛;他微微一僵,两掌撑在地上,被动地承受着她的拥抱。
隔着薄软的夏衫,他感觉到她心脏剧烈的敲击,一下又一下震慑住他。他对她做了什么?
他呆了一下,暂时不去消化这番怨气满天的诤言,提步追上不时恨恨踢着路上碎石子和障碍物的小女人,尾随着不越前。
一颗颗石子或空罐头从她的脚尖以-物线弹向前方,被流弹所击的野狗哀哀逃窜,他遏制着源源滋生的笑意,心里很清楚,只要一笑,程天聆往后会打死不再和他打照面,他不期望有这种情况发生。
他并不否认,见到她是生活中少有的愉快之一。她偶有年轻的小任性,却懂得节制,对自己的生活有定见,多数时候很能替别人着想,可以牺牲自己挥霍青春的特权照顾家人;她明朗单纯,随遇而安,露齿而笑时,散发着不带杂质的全然喜悦,亲近她可以产生如沐春风的欢快。今晚她忽而义正辞严地板起脸来,他除了诧异,还有无来由的小小不安,他是希望她快乐的。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她陡地转身,见到他两手放在裤袋,姿态一派自在,她恼羞成怒,加重语气“你不必跟着我,我家就在两条街外,不会迷路的!”他看来无所不晓,怎么这么难点通!
“我不想今晚有任何意外,我看着-进门,-不开心,不和我说话也行。”他瞄了眼静巷的走动行人,口吻如常,嘴角却古怪的抿着。
“天聆?”他敛敛心神,扶着她的腰,轻轻低语“有人在看了,起来吧!”
她直起腰,略带羞涩地凝视他,默默起身,看着他站稳后,以一致的快慢和他齐肩走着。
他罕有地语塞了。他们的关系,本来像顺流而下的两艘平行船,却在预期外的湍流中对撞了,他希望她能毫发无损地前进,前往属于她的港湾,她的反应居然超出他的掌控,随他止行了。他该说些话的,沉默在此时是危险的。
她略抬手,握住他的掌,对她来说,那是泛着甜味的无言示爱。一个小小的结在她心里解开了,她下了个决定。
他暗叹不妙,偏头看她,直言:“天聆,知不知道-正在做什么?”
“你──”果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恼恨难平,重话说不出口,右脚泄恨地踹了地上一下,一颗圆石子踩个正着,让她的半跟短靴朝前滑出去,结结实实踢中他的膝盖。他闷哼一声蹲下,她大吃一惊,抓住他的膝盖揉抚,不停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踢你的!疼不疼啊?对不起,别生我的气,我帮你揉”
他看着俯在膝上的小小头颅,如果情况允许,她大概会掀开他的裤管对着痛处猛呵气吧,像对幼儿园跌倒的幼儿一样地哄拍。
他纵声笑了,把方才积累的笑意一举倾出;她抬起头,错愕万分。他笑得极为开心,一口亮洁的白牙很是刺眼;她扁扁嘴,泪花生起打转。
“有这么好笑吗?”她像踹在自己身上一样心疼得要命,他却拿她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