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才是我!”他睁开眼,一股愤然在瞳孔燃烧。“那是我出事前,当时的女友替我拍的照片。出事后,我的脸全毁了,大哥人虽死了,脸却丝毫没有受损,老爹在私人医学研究中心里,和研究群替我们进行当时鲜有人知的换脸手术,足足进行了几个月,十几次修复手术。我没离开过研究室半步,因为不知道结果如何,直到证实没有出现排斥现象,我才离开那里。”
她两眼撑到干了、酸了,还是呆滞的瞬也不瞬。
“脸毁了,女友也离开了,顶着不是自己的脸,我无法在美国待下去。”他松开她,退后一步,冷勾唇角“即使离开了,也不能忘记我大哥的死!天天照镜子,他的脸都在提醒我,我因他而能活着见人。每当有女人迷恋地看着我,我无法分辨,她们爱的是我还是我大哥。我曾经想过,也许顶着破损不堪的脸,比戴着面具好过多了,起码人们的反应是其实的。”
一阵热源涌到眼眶,她张了半天嘴,终于发出声音“你的脸疼,是为什么?”
他沉默了数秒,试着用浅显的词汇解释着“这项手术还在实验进展阶段,最困难的部分在移植过程中,神经接合生长的情形。开始前三年,神经原未能全面贯通,我的脸部表情受限,经常只能皮笑肉不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傲慢不群呢!这两年,服用老爹给的研发新药,神经开始加速大量新生,知觉几乎恢复了,但疼痛是副作用,逢雨天更敏感。老爹一开头就撒了谎,没告诉我药的真正用途,我以为排斥现象在多年后产生,大哥的脸想脱离我,慢慢异变了。”
“呃?”她歪着脑袋,不很确定地打量他“你不生我的气了?我以为你看出来我是个很普通的女生,对我失望了——”
他手一勾,将她紧紧包裹在胸前,紧得密不透风。她面颊贴着他的左胸,他的心脏跳得出奇的快,似要穿胸而出,他为何事而烦忧?
他暗喘了口气道:“方楠,我和你是同类,不过是多了张吸引人的面具,和善良的养父母,只有你,不曾为这张面具炫惑过,看见的是里面的我。对不起,上次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你怎么了?别这么说自己。”熠熠的眸子细看他的脸“只要是你,不管面具是哪一张都没关系,你活下来了,就是最好的事。不过世事总是这样,老爹说过,好的,总是留不住,像我姊姊。”
他回身面向正进行田赛的操场,突然沉静不语。
她逐渐串连起一切,明白了他的忌讳,他讨厌女人抚摸他的脸、他对迷恋的眼光无动于衷、他总是戴副眼镜,全都是因为,众人视觉上的他,是成展飞,他对这张面具爱恨交加。
他敛敛表情,恢复平静,见她仍怔讶不己,不安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吞了吞倒流的泪水,不让泪从眼角滴下,她拉着他,在附近石椅坐下,近距离相视,湿亮的眼温润坦然。“真是神奇啊!上天用这样的方式让你生存下来,不管你的脸是不是原来的你,我很感激展飞大哥,因为他,才能让我遇见你。”
她怜爱地吻了他一下,偎在他肩胛上,两手圈住他的腰,一字一字清晰道:“如果所有失去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我们相遇,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紧悬的心缓缓释放了,多了分笃定,他轻触面庞,多年隐藏的憾恨,慢慢消失了。
她握住他的手,笑道:“老爹说,展飞大哥像东方来的王子,我们很幸运,都曾拥有过这么好的亲人,如果能够,我也很想亲眼见见他。不过,能遇到你,算是奢求了,在我心里,你是最完美的。”
他看住她,拇指轻擦过她渐平淡的疤,嗓子沉哑“你每天,其实,都在看着我大哥。”
她不明就里,干笑了两下“听起来有点玄,你——是说——鬼魂?”他近日的喜怒无常难道是有了阴阳眼?
他摇头,阖上眼,似乎有意不看她的反应。“你每天吻的、看的,就是他的脸。”
她越听越糊涂,摇着头“我见过你大哥的相片,那天在你房里张嫂捡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