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而无论季沐海是站着问、坐着问、直的问、横的问江梓然的口中总是千年如一日的答案;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里,他不回答;问他乡下的奶奶现在怎么样,他淡淡回答:“还不错”;问他要不要回去一趟,他笑一下,不再说话,俨然一脸“不干你的事”的样子真不懂世界上怎会有这么闷的人!可偏偏季沐海就是喜欢和他在一起,连自己也不明白他这样委曲求全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是被虐狂?哈哈哈长到这么大才知道自己有此一嗜好,真是
无话可说。
“嗯”在半睡半醒间,江梓然微微呻吟了一声,很舒服的样子。夜半降下的温度,令他不知不觉寻觅着温暖,并把自己的身子略略靠了近。
而那个暖源就是季沐海。见到江梓然往自己身上磨蹭的样儿,季沐海不由笑笑,把这个人的上身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希望他睡得安稳一些。
睡下后的江梓然,天真得仿佛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也只有季沐海知道,江梓然惟独在睡着的时候,才有办法去卸下一切的防备,回到他本来该有的自由自在。
忍不住想到了过去,想到了那个在淡水的夜,季沐海心中微微一痛,衍生出了不舍还有心疼。他一直寄望这个人可以依赖自己,也寄望自己成为一个可以令这个人依赖的人。六年的时间,他总是以来抱持着这样的想法而不断不断努力着,假使不能成为这样的人,似乎什么也没有了意义。
也仿佛是在那时候开始的只要这个人、也只有这个人——这个,总在故作坚强的人。他感叹,不晓得梓然喜欢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个让他足以放下武装,不再是一副视天下为大恶的人?
而这一厢只拿了筷子的季沐海见状,不禁露出了钦佩之色。
梓然果真是超人啊。
他一度以为梓然是超人——像是小时候自己崇拜的那样,一个无敌的,不败的存在。
偏偏在经历了那一些大大小小的、有甜有苦的岁月,他“超人”的面具渐渐不再,季沐海才惘惘明白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是的,梓然从不是超人,他只是一个人,一个人而已。一个和自己一样,需要关心、需要温暖,也需要另一个人的爱的,一个人。
应该是吧如果,那个人也喜欢梓然的话。
他定定眙着江梓然的睡色,心中隐隐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郁闷。为什么,那个可以令梓然依附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个不知道自哪里迸出来的路人甲乙丙丁?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不是他?那个可以令这个人不顾一切来依靠的人。
他真的不明白。
他们住在一起也有四年了,但是江梓然对自己的事一向是说得不大多,纵是季沐海也只晓得他的父母在小时候离异,现在已是各自嫁娶、互不相干。而身为大型拖油瓶的他,则是跟到了乡下的外婆一起。直到江梓然在十八岁之时考上了台北的学校,才离开了自己一贯居住的穷乡僻壤,搬到了五光十色的台北城来。
他在十年的时间中了解了这一点,也了解了自己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是超人,只是人。
晚上十一点,季沐海自健身房回来。才开了大门,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的江梓然也被开门关门的声音叫了醒。他揉揉惺忪的眼,恰恰和季沐海在灯光下显得益发深邃的眼目对上。
“唔你回来了?”他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呵欠。
“嗯。怎么不到床上去睡?”季沐海问得韦柔。感觉上自己从不曾这么温柔过。
也许是梓然现下如孩子一般娇憨的模样,令自己渐渐放柔了心吧他悄悄走到了梓然那儿,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以手轻轻抚上他柔软的鬒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