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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看着我:“净胡说八道,你的意思,难不成是为师没有将你教好?”
我缓缓松了手,有些丧气地道:“师父教的很好,是我自己不争气,性子这样不讨人喜欢……”
师父眉头一拧,板起脸道:“不过是被人说了一两句不好,你便将自己看得轻贱至此吗?”
我咬了咬唇,道:“师父教训得是。徒儿不该如此妄自菲薄。徒儿……徒儿……呜呜呜……”
我撑着额头起身,便有一个人坐至我身边,递过来一碗姜汤:“来,把这个喝了。”
我环顾四周,道:“师父,我怎么在你这里?”
师父淡淡道:“你倒在宝华寺门前,有个小沙弥识得你,便前来知会了我。”
我想了想,茫然道:“不对啊,我怎会倒在宝华寺门前……”
师父道:“先把汤喝了。”
等了一会儿,却久久没有听到他的下文。
沉默横亘在我二人中间,没有一个人移开彼此的眼光,隔了一会儿,我听到自己语调冷静地提醒他:“还有一条,说下去。”
他这才开口:“其三,我不愿这样一个不识礼又不守妇道的女子为我延续香火。”薄唇开合,是我那日留在记忆中最后的三个字,“她不配。”
听到这里的我总算笑了,笑得扶上额头,笑得浑身的力气都从体内抽离。
我失魂落魄地越过一屋子的人,朝门外走去。口中喃喃:“我不配,好,好一个我不配。”一边走一边脱衣服,随手丢在地上,道,“这是公子府的东西,不是我的。”蹬掉鞋子,“这也是公子府的。”取下手上的玉镯,“这也是。”抬手摸下耳朵上的坠子,重重地朝他扔过去,“都还给你。我长梨就是个小叫花子,没娘疼也没爹爱,从小在山野长大,委实不懂你们这些高雅人的繁冗礼节。你不是让我收拾东西走人吗?”伸手指着门外,一边流泪一边笑,“走。我走还不成吗。你放心,这里的一切我都不会带走。”一字一顿,“我告诉你,我长梨不稀罕。”
我接过姜汤,听师父又道:“宝华寺不留女眷,虽然燃灯大师特别通融,但为师觉得不宜久留。为师看过你的脉象,没有什么大碍,明日,我们便离开此地。”
我的鼻子一阵酸,道:“嗯。”又问他,“师父,你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师父道:“你若愿意提,为师洗耳恭听,你若不愿提,为师可以等。”声音稍稍沉下去一些,“但是,能让你落魄至此,这世上恐也只那一个人。”
我默默地把姜汤喝完,都见了底,也没有品出那碗姜汤究竟是什么味道。
把空碗捧着放到前面的小案上,才对师父开口:“他说要休妻,还说我配不上他。”拉住师父的袖子,问他,“师父,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
从公子府出去的时候,我的身上已是刚嫁来时的那件破衣服,当初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扔掉,如今想想,幸而没扔,否则此刻怕是没有衣服蔽体。
缩着身子走在街上的时候,我苦涩地想,长梨啊长梨,你怎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在这场赌局里,你赔了一颗心,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
冷风肆虐,如刀子一般割在身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往哪里走,要走到哪里去,只是觉得天大地大,好像再没我的容身之所。昨日广袖宫回来,我便为无颜担心的食不下咽,又因担心他干坐了一晚上,如今饥寒交迫,腹中翻腾,没走两步,便觉得脚步绵软。我期待他能追上来,可是他没有。没有任何人追上来。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孤立无援。
边哭边走,终于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睡梦中,身子却渐渐回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畔点了数个炉子,一屋子都是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