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没多作考虑便答了:“我不是杜小姐,我姓张,名雅兰,高雄茄定人,我家位在兴达港那一边的小渔村。”
镇基心忖:我不过才稍起疑心,抱着随口问问的心态,殊不知答案却这么惊人。
“张雅兰?那你不就是——”
但现在,他也发现了,他看了十多年的孙女儿似乎不同了。以往她是个骄纵过人的娇娇女,现在不但没有一丝骄气,连说话也温婉了许多,恍若变个人似的。
起初他或许可以当她是收敛了脾气,但现在他却可以肯定地表示,他的小蝶儿绝不是同一个人了。
凭他阅人无数的眼光,只有更清楚而不可能昏花。
他确定、笃定、肯定杜香蝶除了外表相似外,再无相像之处了。
他观察了她好几回,车祸后的她很谦卑,说话口气也很温柔。更奇怪的是,她每一次说话总带一个尾音;而他听了好几回,却总听不出是属于哪里的口音。最后,他请教了一些老朋友,从他们口中得知,那语尾音是南部海口人特殊的说腔。这么—说,他反倒开始疑心,她与张雅兰这名女子有何重大关联了。
在雷宅,她注重这花花草草,以及现实之外养身修性的怡情事物。她很感谢雷皓给了她优裕的生活,使她不用为了经济来源而发愁。
今日一大早,杜爷爷派人过来接她。
雅兰与杜爷爷并不熟悉,故每一回去杜家,她便十分用心地聆听杜爷爷口中的过去及杜香蝶的为人与脾气。
她终究是借了杜小姐的身子,自然也该替她完成她所该尽的孝道及为人妻的责任;当然,还有那免费吃住的报酬才行。
车子一进杜家,一牵一抱的,他们母子三人进了不算陌生,也不甚熟悉的杜家。
进而他发现,那个口音与小蝶车祸时有地缘上的关系:据了解,她是在高级茄定肇事,而撞死的人又是道地的海口人,是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孩子。他可以自私地认为,幸好死的不是他的孙女,但又替那名无辜的少女感到不幸,也气恼孙女的劣行;但又于事无补,毕竟逝者已矣。
雅兰打一进门,爷爷始终神情凝虑不已,她轻声问道:“爷爷,你怎么了?”
虽然他不是她的爷爷,但她仍以杜香蝶的身分来孝顺、尊敬他。
“你告诉我,你不是小蝶对不对?”他问得骤然,但也替雅兰卸下了心中大石。
当他问出此话,雅兰只是开心一笑,终于有人发现她的不同了。
小邑最爱吃小饼干,杜家佣人们都知道。故小孙少爷一回来,厨房已备好现烤饼干及现榨果汁。
而杜镇基也差得人仰马翻的,将四处收购的古董摇马、波浪鼓等古时小玩具全由储藏室中一箱箱搬出来供他兄妹俩玩。
而雅兰则待在杜爷爷身边听他话当年及忆往昔。
秀眉来找过他并告诉他,她发现香蝶变了许多,连她这个亲生母亲似乎全忘了。秀眉也不忘提及香蝶口中曾提过的“张雅兰”这个名字。
当时杜镇基还安慰她:“小蝶出了车祸,伤了脑袋。自然对有些事就想不起来了,过些时候便会康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