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不是,你不再喜欢我了?”声音好轻,卫寻英忽然有些懂。人是会变的,她小时候说喜欢他,不代表过了十年还是一样喜欢他。从她当年决定离开苏州那天起,他就该懂的,只有他才会笨到这样死脑筋地等她十年、想她十年
流光仔细看着卫寻英脸上表情的转变,那股甜味又涌上了心头,跟她的心情混成一种很奇异的滋味。“我只是不能,不敢我--会怕。”
卫寻英抬眼看她,心中猜疑更深。会怕?怕什么?他吗?她不怕家中女仆,不怕云娘,却不敢靠近宛在轩那一群伙计跟厨子,也不敢靠近他。谁都能看出她对男人有著异常的恐惧,到底是为什么?相隔十年,她变得封闭、处处防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这么不信任男人?难道--她曾经遭逢不幸?曾遭人侵犯?
难道她记得?记得那个十年前答应嫁他的约定?
流光不敢移开目光,因为卫寻英似乎也没打算停止这样两两相望的局面。他现在在想什么呢?温柔刻划出来的五官此时表露著复杂的情绪,是矛盾的怀疑,是深深的期望,是努力克制著的羞赧
“流光--”
“嗯?”他还好吧?他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脖子上,很像在发烧呢
“你--”不行,他说不出口不行,他一定要问!就算放下他堂堂雄伟大男人的尊严:“你--你记得--你小时候说过--愿意--愿意嫁我吗?”
“怎么可能!我掩饰得那么好,向来无人能看穿我此时到底是喜是怒。若不是这脸上功夫做得好,你以为我是怎么能同时讨好官、讨好民,怎么能让宛在轩天下第一?”恼羞成怒,卫寻英转身不看她那双几乎看透他心思的幽深黑眸。
“可是你的亲人,都看得出来。他们,都心疼你。”
心疼?这么露骨的表达?卫寻英俊白的脸上不禁微微发红。“胡说!这世上我已经没有半个亲人。娘老早就不在了,爹在我买回宛在轩前两年也病笔了。大夫说他酒喝太多,救不了,他甚至没能看我重振宛在轩!”
“你爹娘”流光慢慢伸手,指向夜空上皎皎朗列的几点繁星。“都在天上看着你,就像我爹我娘和姊姊一样,始终看着我。”
卫寻英听了:心中愕然。难道任大婶和她姊姊--
流光偏头,想了好久。那晚的梦境跳进脑海,又软又甜的她眸光一闪,苍白的脸上忽然生起了难得的晕红。“嗯记得。”
“你记得?你真的记得?”卫寻英心跳快得好像快从他嘴里进出来了。他的衣袖里藏著她前几天还给他的蝴蝶扣,伸手紧紧抓著,好想把它重新挂在她脖子上,正式向她宣布蝴蝶扣的含意,再次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你答应过,长大后就嫁我,我可都没忘我一直在等著你回来苏州实现承诺,一等就是十年。如今好不容易你终于回来了,我想--咱们是不是该--”
流光盯著语塞羞煞说不下去的他,沉默了许久,却摇摇头。“不能。”
不能?不能嫁他?她反悔了?卫寻英胸口一紧,困难地问:“为什么?”
流光没说话,只是摇头。
“而且,你还有王老总管、云娘李爷、韩爷他们,他们也是你的亲人,都很关心你、心疼你。”流光慢吞吞地数著人头。“还有我,我也是。”
什么?卫寻英心跳乱了数拍,竟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你说什么?”
抬起苍白的脸,睁著深黑的眸,流光说得倒很大方。“我说,我啊,也是你的亲人我也关心你,也心疼你。”
卫寻英瞪著她,深深吸口气,转开脸,又忍不住转回去与她四目相对。
她为什么跟他说这样的话?从那年离开他,到忘记他,到再遇见他,到又想起了他,如今她跟他讲话时还得站得远远的,还那么害怕他的触碰,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而亲人,是多深远的涵义,可以是父女、可以是兄妹、可以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