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黎等不到她回去会如何着急呢?爹娘发现原来她没有好好待在闺房,竟然穿着夜行衣死在暗巷里,会怎样震惊伤心呢?传授她武艺的钟大哥得知她竞为了区区一支飞箭而丧命,应该会感到丢脸吧?还有那个桂花贼,不知道又会怎么笑她呢不知道他会不会念在同行的份上,到她的灵堂前上炷香?
唉,身子真的好冷好冷啊而她真的很不想、很不想死啊只要有谁来救她,她就
安静了好一阵子,马蹄声又传了来,官朝海手里紧握着她的棍,听着不远处的人声,似乎是辜家侍卫的声音,似乎是辜茂才的声音,又似乎是衙门捕快的声音渐渐的,马蹄声又远了,一片黑暗中又恢复了宁静。
紧握着铁棍的拳头又冷又麻,官朝海松了手,铁棍上尽是自己的冷汗。她低头检视伤处,这才发现伤口原来不小,血也没完全止住。重新扯了一块衣襟包扎小腿,官朝海忍着疼想尝试站起身来,但腿一使劲,伤处的血液就开始汩汩流出,最终她只好放弃,又靠回了木板上。
官朝海望着屋檐边一小块夜空,看不见月亮,只有星星透着寒光。
“又是无月夜”方才辜茂才说的,就是指去年桂花贼一样是在无月夜里坏他好事的吧。这个辜茂才也真不知好歹,去年才被桂花贼教训过,今年依然不知悔改而桂花贼也真的是不负盛名,武功高超又心细如针,事前事后的种种细节他都安排好了,难怪行窃多年来始终万无一失
不对啊,前天夜里在郑府,还有今晚在辜府,她的出现不就是他没料到的吗?
“你们先走吧。”官朝海按着伤,见沐温川没吭声,兰姑倒是一脸着急。“欸,我没事的,你们快先走吧。你以为逃了出来就没事了吗?万一辜茂才寻到你爹娘那里就糟了,快点快点!没时间了!”
“你们放心,我已安排兰家夫妇在城外的纳福客栈里等我的消息了。辜家财高势大,你们虽然委屈,还是得先暂时迁居避难为妙。至于这张合同──”
“你拿到手了!”官朝海见沐温川手里的正是那张卖身契,只是上面多了几道褐色污痕。“兹誓作废还有手印?这是辜茂才签的?他怎么肯?”
“因为那群护卫自知不是我的对手,对主子又不够忠心,方才一时没有笔墨,只好请他咬破他那双纤纤玉指一用。血书为证,兰姑这下可以放心了。”沐温川愉快道,将合同折好交给兰姑。“这个辜茂才处心积虑想报复我,幸好我早有准备。他不但没成功,还教我伤了他的宝贝玉指,一定更恨我了。”
兰姑手里拿着合同,感激得几乎落泪。“谢谢你,桂花贼!”
想到这里,官朝海忍不住想笑,偏偏小腿上的痛楚似乎蔓延到全身似的,就连她嘴边微微一笑也跟着牵痛伤处。唉,不笑不笑,闭目养神吧
不知又过了多久,官朝海朦朦胧胧的,似乎睡去,似又清醒。猛一睁眼,眼前尽是一片白茫茫的雾,她感觉不到腿上的疼痛,只感觉全身冰冷至极。
眼眶一阵酸热,官朝海匆地想哭。
她这不是要死了吧?她行走江湖不过三个月,才犯下不到十件窃案,才救济过不到二十户贫民,才刚刚得到个飞天女贼的称号,难道就因为一支箭而魂归地府?
太不值得、太不甘心了啊。
“这么多侍卫还拦不了你一个,你挺有一套的嘛。”官朝海咕哝着,这读叹倒是有几分真心的。“既然如此,你快带兰姑走吧,我怕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但是留下飞天女贼一个人在这里,似乎不妥。”
“行了,我不过是喘口气,待会儿也就走了,你不用担心。”
商议既定,沐温川一把背起兰姑。“那么,后会有期了,飞天女贼。”
“希望下次咱们别再选择同时、同日、同地点下手了,桂、嗝──桂花贼。”官朝海挥挥手,目送他俩离去。她吁了口气,撑起身子尽量往屋檐阴影底下躲,靠着杂乱堆陈着的木板,官朝海静静听着破墙外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