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有多远
淑兰想她当时怎么就那样狠心呢。
大门“吱纽”一声响,一个腆着大肚子的孕妇走出来,看到淑兰问,你找谁呀?淑兰想,这一定是风和的媳妇了,她们之间互相不认识,也没见过面。淑兰忙说,谁也不找,忙骑上车子,逃也似的走了。
淑兰离开王庄朝新庄驶去,离新庄越近,就感觉车子越沉。她忽然想到了振刚,要是振刚在多好啊,她会坐上振刚的汽车去赶集。她嫁给振刚后就很少骑车子,不管往哪走,都是坐振刚的汽车,振刚管接管送殷勤的像个小仆人。
淑兰和振刚是在乡服装厂上班时认识的。当时厂长看淑兰心眼儿灵泛,能说会道的,就让她跑外,找销路,跟车往外送货。振刚是厂司机,这样他们接触的机会自然就多一些。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一块儿出门,一块儿回厂,一起吃饭,时间一长,俩人就粘糊在了一起。当时振刚妻子已过世两年,他带着儿子过。淑兰感觉这没有女人的日子很不好过,非常同情振刚。况且振刚对她是那样的体贴,比她家老憨可强多了。老憨就知道傻干活,连句暖人心的话都不会说,跟这样的人过日子一点意思也没有。她是铁了心要嫁给振刚,誓死要和老憨离婚。
老憨不说离,也不说不离,只是一个劲地抽烟。淑兰急了,夺过烟踩在脚下,发狠地说,我让你吸,我让你吸。老憨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了淑兰,这一巴掌把淑兰煽到了别人的怀抱里。
淑兰来到老憨的摊子前,老憨正讨价还价卖货,没看见淑兰过来了。淑兰随手拿起一个马扎子,大大方方坐在摊前,俨然是摊主的样子。老憨给顾客找零钱时才发现了淑兰,先是一愣,然后说来啦。淑兰仰起头,脸一红说来啦。
老憨拿一马扎子,离开淑兰一截距离坐下,低着头数塑料桶中的零钱。淑兰显得局促不安,不知道话从哪儿说起。老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零钱,就跟淑兰没在一样。淑兰没话找话,想打破僵局。淑兰说,听说你胃不大好,吃饭可要注意着点儿。老憨头也没抬说,没事。淑兰说,洗衣服要用温水洗,着凉了对胃不好。老憨鼻子里哼了一声,仍然没抬头。淑兰实在是找不出要说的话来,就站起来帮着收拾货。老憨一摆手,别动。淑兰很尴尬,一只脚站在摊前,一只脚在摊后,姿势很不雅。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她想走,但目的还没达到,她把迈出的那条腿收回来,一咬牙,就直说了吧。老憨,我想回来。老憨抬起头,眨巴了几下小眼,看着淑兰没说话。淑兰说,行不行你给个痛快话,别闷着。
老憨又低下头,这次没数钱,拿一张钱揉搓着玩,把钱在手心里搓成卷,卷起放开,放开又卷起。淑兰说,你说话呀,到底行不行。老憨慢吞吞地说,在那边过不下去啦?淑兰一怔,感觉一股子酸物直涌嗓子眼儿,一想在大集上哭也不是个事,就强忍着,硬是把酸物咽了回去。她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对老憨问话的认可。老憨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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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憨说,那你先回去吧,我跟孩子们商量商量。
淑兰和振刚结婚后,着实幸福了几年。振刚辞去了服装厂的工作,自己贷款买了辆大货车跑运输。振刚也不让淑兰在厂子干了,在家给正上学的小锋做做饭,收拾收拾家务。后来,小锋高中毕业后,父俩儿一块儿跑运输,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淑兰一路上琢磨着老憨说的话,商量商量,说明话没赌死,有门。也许老憨愿意让她回去不好直说,就说和孩子们商量商量也有可能是个借口,给他自己找个台阶下。想当年,他老憨可是发下了大话,说淑兰你只要迈出了这个门坎,就永远别再登他家的门边。
淑兰心情挺好,毕竟老憨有了活话,孩子那边倒好说,有风芹去疏通,她想回家的日子可能不会太远了。
她想绕道王庄的家里远远地看看。她有十个年头没回来了。大街发生了变化,修上了油路,也宽绰了许多。房舍改变了不少,一座座新房子都不知道是谁家的。街上行人不多,树下偶有一两个老人,淑兰装作没看见,一扭脸就过去了。放在十年前,她总会热情地打声招呼,笑着叫声爷爷奶奶,大伯大娘的。可她今天像做贼似的,不敢大大方方地走在街上。
离家不远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下了自行车,推着车子走。走到门前那棵大槐树下,她停下来。抬头望望枝叶繁茂的大树,好像看到了她的红褂子仍然挂到树梢上,飘啊飘,飘得她浑身麻酥酥的。褂子红的耀眼,像鲜红的血,那是振刚进城给她买的。她穿着这件红褂子刚进门,就被老憨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扒了下来,甩到了槐树枝上。老憨在树下跳着脚,抻着脖子上的青筋骂人,好像骂树上的一个妖精。
淑兰到底还是坐上振刚的汽车走了。风和抓起一把土奋力投向汽车。汽车掀起的尘土打了孩子一脸,迷了眼。孩子用手去揉,泪水和尘土在脸上和了泥。姐姐风芹哭着为弟弟擦,谁知越擦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