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窗子的书屋
楼梯发出的橐橐声把他从构思中惊醒,那个女孩满脸带笑地向着他走过来。
我以为你跑了呢。她开着玩笑。
我本来想跑呢,后来一想他故意沉吟着停了下来。
女孩上下打量一下他,皱皱眉头,认真地说,那可看不出来,好人坏人又不写在脸上。
他含笑望着她,你是不是要去吃饭?
你怎么知道,女孩把淡黄色的小包拎在手里,把计算器放进抽屉里,从柜台后面转出来。他随着她的移动转动身子,看着她说,我刚才听到一种特别的声音
女孩的脸倏地红了,嗔怪道:你这人真没出息。我走了,可别让我失望哦。
他听着女孩轻快的脚步声,心里有种甜甜的感觉。
女孩笑着向他解释:a级会员是终身的,b级会员每年要买够200元的书,不够的话降为a级,也还是终身的。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问:五一都是你值班吗?
她楞了一下,点点头。
老是一个人,又没有多少人来买书,也挺寂——那个无聊的。他把寂寞二字说了一半,又收回去,觉得在两个还不大熟识的人之间谈论那两个字,多少有些不大妥当。
没事就看看书,店里有的是书。
他坐在那里翻看埃梅的穿墙记,忽然想起来涵雪,蓦然没了看小说的心思,觉得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病人。
在女孩回来之前,他一直在自怨自艾,想起来一些事情,那些事情像狗毛一般吸附在他带静电的心里,怎么也摆脱不掉,那种令人恶心——不但对狗毛恶心,而且对自己也恶心——的感觉有时强烈到使他想干脆彻底当个破罐子算了。不过心里是时常不甘的。
昨天晚上的梦让他受了惊吓,早上起来时头是疼的,稍微一动就疼。那个梦现在想起来还是令他有些后怕,他从来没有做过那样不知道有几重的梦。从一个梦里醒来,又掉入另一个梦。几个梦形成了一个由内向外扩展的圆环。他从这个环里跳出来,却落在那个环里。努力地跳了几次才跳出来。
他咂摸着那个梦,觉得可以把它们改造成一篇小说。也许会是不错的小说,如果能用那个梦的结构来结构小说,然后再加进去一些宿命的迷幻的元素。
他开始构思起自己的小说来。
女孩的声音又恢复了原来的慵懒。他犹豫着是不是现在就离开,右手在裤兜里摸钱,钱给他带来了灵感,他有些羞涩地笑笑说,我刚才没带钱,回去取了一趟。
你离这里挺近吧,女孩问,手里摆弄着简易计算器。
他想真的要离开了,那种隐隐的厌倦已经开始在两个人之间出现。他把钱拿在手里,要付帐。女孩忽然说,你能帮我看会店吗?他愣了一下,有些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点头,嘴里说,没问题没问题。
女孩站起来,圆圆的脸上带着调皮的笑:你可别拿了书就走啊。
他笑着说,怎么可能呢,你看我像那种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