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挽回
(也许我早已经意识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
车缓缓地启动,我撑着雨伞木然地站在雨中,挥别的手无力地掉下来。我的心在发酸。
文丽追着渐行渐快的火车,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然而车终于开走了,有些东西一旦启动,便无法停留,无可挽回。文丽任凭雨水将她淋成落汤鸡,及至我给了她一方晴空,也木然无觉。我知道我错得厉害,我知道有些东西再努力也没有用。
文丽忽然转过身来,扑在我的怀里。我一支手僵硬地举着雨伞,一只手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我能做什么呢,我抛掉了雨伞,我想淋个痛快。
我说你他妈少放屁!顺便又捶了他一拳。
那晚上的灯火在凄风冷雨中显得有点儿迷离,去车站的路上高祥没怎么说话,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其实我倒真地不愿面对别离,初中、高中、大学,每次毕业我都是独自一人先行离去,那种感伤的场面我实在是不愿看到不愿经历。
候车室里人声嘈杂,我不胜其烦,便和高祥在门口闲聊。一向侃侃而论的高祥此时此刻倒显得心不在焉,踱来踱去,不时地望望广场上细雨中穿梭的人流。
离火车进站的时间近了,我催促高祥进站。
高祥倒似乎并不着急,说再等会儿不迟,西安检票的时间向来很晚,往往是火车到了才开始。
“得了吧你,我知道不是为这个。”
高祥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在笑,可是有些勉强,有些疲惫。当时我以为是我们三人之间的尴尬使然,没怎么在意,转了话题。
那天下起了雨。深秋的雨已经有瑟瑟凉意,梧桐叶伴风和雨,点点滴滴人凄迷。这种天气里我告诉了文丽高祥要走的事。
文丽沉默不语。
我说今天晚上7:00的火车,我去送他。
“那也不成,”我说“待会儿人多,车怕不好上去。”
高祥说:“不怕,一个人,行李也不多。”
又过了一支烟的时候,广播里放出车到站要检票的通知。高祥最后回望了一眼,通过候车室进了站,我跟在他后面。过了检票口,高祥又回头看了一下。“走吧”我说。
我当时居然没有意识到高祥一再回望的真正目的,只以为是对西安的留恋。毕竟,他也在这里生活了几年,是人都会有感情的。
现在想起来,我实在是愚蠢得可以,直到车将开动的那一刻,突然看到文丽冒着雨跌跌撞撞跑过来,我才知道我的迟钝不可原谅。
文丽晃着面前的杯子,吸管在杯子里作圆锥摆动,圈住了文丽的眼睛。说他干什么。文丽漠然的说。
我想我又干了一次蠢事,可是后来我不这么认为了。不是我乱猜人心思,我当时想文丽不会去送高祥了。我希望这样,可又觉出自己的自私与无耻。我现在把它说出来,曝光它、洗净它。经过群众洗净的曾经的无耻甚至会变为高尚,我从红字里知道了这一点。当然这并不一样。海丝特与丁梅斯代尔的行为本身就应该受到嘉许。而我的不。我只希望给人一个坦诚的印象从而使他相信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高祥不让我送,说怕见别离。
我说你小子又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装什么?舍不得就留下。
高祥说好吧,就由你,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到时候可别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