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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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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丽站起来又要去找酒,我没拦她,她自己会知道酒已经没有了。她进过高祥的房间之后进了我的房间,之后就好长时间没再出来。我想她也许醉了睡着了,我得进去看看。我这样想了,于是这样做了。文丽坐在我的床上,我的床实在是很硬,不像高祥的席梦思,能陷个人进去。我不主张舒适的享受,我认为那会淡化一个人的意志腐化一个人的心灵。我知道上官金虹我知道越王勾贱我知道禁欲主义素食派,我想那和我的想法差不多。文丽没管我,无视我的存在,她的眼睛不再明亮,变得有些恍忽、迷离。我陪她坐下,距离她有一尺多远。

沉默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文丽好像是从梦游中醒过来一样。

她面向我,说:“你怎么在这儿。”

我当时只是怜悯又痛心地望着她,她的话不能使我放弃我的责任。是的,我想我有责任。

再后来文丽说:“好吧,我现在就去你那里!”她蹬蹬蹬在前面疾走,我只是跟在后面。我想我当时就像我现在写的一样,一句话都没有说。

如果能够再回到从前,我敢肯定我还是会一句话不说,因为我确确实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是一个没有办法、不懂得安慰人的家伙。我一直以为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才能够解决。我相信好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我相信被扳离原位的树枝你松手它就会向原来的位置弹回去,不信你试试。如果它没有回去,只有一个结果,它已经断了。

再后来文丽只是走,没有再说一句话。我想她要疯了,她走得很用力,泥水乱溅。

我不知道回到我那里的时候是几点,反正从火车站到我那里打车要二十多块钱。我不知道几点是因为当时我来不及想这个问题,也确实没有想这个问题,还有,我没有带表的习惯。我现在这样写是因为我努力地想知当时是几点,可是你知道,我的努力不会有什么效果。

我知道我将高祥的南下与这么一个雨天联系起来很俗。在最低级最庸俗的言情片里都有这样的镜头。可是这是事实,作为一个虚构者,即使我愿意标新立异也不能抹杀真实。又或许大家都知道秋风秋雨予人的意义,于是秋风秋雨变得俗不可耐。可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真理人人皆知,却没有人说它俗不可耐。

我感觉到文丽柔弱肩膀的抽动,我用手扶了她一下,说:“走吧。”

文丽没有反应。

我又说:“走吧,再大的雨淋起来也没什么意义。”

文丽依然没有反应,肩膀仍在抽动。

到我那里的时候文丽似乎已经平静了许多。先前的那段路实在是太长了,几乎要赶上大学军训时的那次野营拉练。文丽进了高祥的房间,砰地关上了门。我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很不安。我想文丽一定不会出什么问题,我这么说服自己,可是我仍然很不安。

让我想想那个时候具体是什么时间,应该是十二月初,至于哪一天,似乎是星期六。那时我穿的是什么呢?这个真地想不起来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当时全身都湿透了,我神经质般地摸出来的烟也湿透了。幸好我的房间里还有一些存货,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关键时刻那些什么哲学文学叔本华笛卡尔托尔斯泰,全他妈用不上。那一次使我相信精神是精神现实是现实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儿。

我大概抽了三四支烟,或者七八支吧,反正当时没心思去数,我想处在那种情况谁都不会去数抽了几根烟。

文丽打开门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全身湿漉漉的。她已经不那么激动了,她甚至很平静地和我说话。你这里有没有酒?说着她自己去冰箱里拿了,她真找到了罐装的啤酒,还有瓶装的西北狼。罐装的是高祥的,瓶装的是我的。文丽来回几趟,将所有的酒全搬到条几上,然后在一头坐下来。她笑着对我说,来吧,我陪你喝酒。我在她对面坐下来。酒,我会喝,比抚慰人要简单得多。

我和文丽喝光了所有的酒。我没有醉,因为我一直以来以酒为伴,酒量奇大。文丽也没有醉,眼睛反而特别亮。我很奇怪,原来坏心情可以分解酒精,这实在是我的一大发现,以前我一直不相信。由此我知道有时候你不相信一件事情并不是因为它不可信,而是因为你没有遇到。这又是一个发现,比我写的那些文字垃圾高明百倍。

不知过了多久,我当时已经注意不到时间,也想不起来怎么安慰文丽。我沉浸在自己的不可名状的悲哀里。

文丽忽然冲出我的怀抱,径自走了。我感到忽然冷了许多,赶忙追过去,却踉跄着差点摔倒。我的腿已经麻木了。

现在想想,当时我与文丽成45角,距离是半步,我紧跟着她,她快我快、她慢我慢、她停我停。我就像一个附骨之蛆一样惹文丽讨厌。她不时站住,吼我:“你为什么老跟着我,我不需要你关心!”

我当时只是怜悯又痛心地望着她,不说话。

文丽的话后来变得失去理智,她喊我:“你为什么死缠住我不放,你想要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敢要我现在就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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