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血水沿
见到亦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太阳很毒的晒着大地,空气在蒸发,人也快要蒸发了。水沿提着一个旅行包很突兀的站在火车站的出站口。看到亦的那一霎那,她轻轻笑了,笑是水沿身上唯一不会消失的力量,她总是保持着一种微笑的状态。亦一边过来帮她提包一边问:“你笑什么呢?”水沿不回答,只是轻轻的低下头,她觉察到身边的这个男孩让她喜欢。白色的t恤,明亮的眼睛,干净的脸庞,虽然多少还是有些陌生,但水沿依然感觉到了亲切。从亦身上透露出来的真诚的亲切。他们坐车去意的住所,一路上,水沿开始看窗外忽闪而过的房子,树木,人们,心中莫名的轻松,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她,真好!但又有一个人认识她,只认识她的一个男孩,不,确切地说是男友。她暗暗的高兴,开始听意说着一些话,望着意的眼睛以及脸庞,望久了,有点不好意思。
亦的住所在一幢公寓的五楼,坐电梯的时候,关着的门里只有水沿和意两个人,沉默充斥着小小的空间。突然电梯门打开了,水沿没反应过来,亦就走出去“到啦,丫头。”意回头对着水沿笑,像大哥哥一样把她领进了房子。
这是一间宽敞的屋子,一个大厅,一间卧室,还有一个厨房和盥洗室。一扇大玻璃安在大厅的正面,光线从外面射进来,明亮极了。对面是一栋高楼,挡着了太阳,所以并不觉得热。“宝贝,先坐着吧。我给你弄水。”又是意开的口,也就是说从开始到现在水沿都没怎么说话,她在火车上想着要和亦说的话包括见面时的拥抱都没有实现。她只是木纳的不知该如何去表达。听到意叫她宝贝,水沿有些吃惊。虽说在网上他一直是那样叫她的,但当真真正正的出现在她的耳朵里,她又不敢相信了。
“亦,我想你。”这是水沿说的第一句话。突然听到水沿开口,亦也吃了一惊,但他马上镇静下来。“我也想你,宝贝。”他倒了一杯水坐到水沿的旁边,看着她喝完,又把杯子拿走,一切进行的安安静静。连亦走路都是安静的,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余的声响。水沿想着这个玩乐队的男孩怎么会如此的安静。亦做完这一切,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他打开电视“宝贝,看点什么吗?”“随便什么都行。”气氛有点尴尬,两个彼此没有见过面的情人突然见面了就好像古代的夫妻新婚之夜,茫然不知所措。不自然的拘束,欲言又止的话语,凝固的空气,连呼吸都听得到。水沿不知道意在想什么,为什么他不说话?为什么他不拉一下自己的手,他们是男女朋友啊。可是水沿又害怕亦会那样,因为她怕自己会拒绝。亦说的“我会尊重你”一直在水沿的脑海里,可这时候水沿却又有点希望他不尊重她了。这样两个人坐在一张沙发上捱到了晚上十一点,连手都没有碰一下。“宝贝,很晚了,睡觉吧。你睡我床上,我睡外边。”亦起身,给水沿准备地方,他絮絮叨叨的告诉水沿“这是灯的开关,这是被子,冷了就盖上,注意别着凉了。”没听到回答,亦回头,水沿蜷缩在沙发上,头埋在合抱的双膝中轻轻的抽泣。他不再说话,慢慢走到水沿旁边“宝贝,怎么了?想家了么?”他摸着水沿的头,就像在哄一个小女孩。“我难受,亦。我想他,我控制不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水沿的身体在颤抖,抽搐,好像有恶魔闯入她的身体让她痛不欲生。对,对小航的眷恋就是恶魔,折磨着水沿的精神。她的眼里心里梦里都是小航的影子,忘不掉,忘不掉。突然,亦把水沿的头抬起来,他靠的水沿的脸很近。水沿抬起眼睛望着亦的时候,亦的嘴唇已经吻在了水沿的嘴唇上,炙热的紧紧地,水沿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她需要意的吻,疯狂的炽烈的让她沉醉进去。亦开始解她的衣服,但水沿清醒过来。她不想让自己爱上亦,她明白她开始不想拒绝他,渴望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但那是没有结果的。水沿哭着:“不行,亦。不行。”亦松开自己紧搂着水沿身体的手,开始安静。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亦是一个乐手,一个有过很多女人的乐手,他不能给自己幸福,而且会像小航一样抛弃她就像脱一件衣衫那样简单。水沿不明白,她知道自己在玩一场游戏,可是她玩不起,她很容易就会当真,一当真就会将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曾经她那么相信爱情,可是小航最后还是丢下了她,她之所以会让亦做自己的男友是为了忘记小航。可是事情开始变了,她开始想念亦,开始想要见他,亦让她感到了安全。但这种安全是否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自欺欺人?水沿矛盾着,明明两个人都彼此喜欢为什么不能相恋?可是真的是两个人彼此喜欢吗?如果亦只是虚情假意,临场做戏怎么办?谁能知道呢?两个人终究是两个人,即便所谓的心灵相通也只是杜撰的吧,谁能真正知道对方怎么想呢?水沿开始绝望,这种绝望像冬天里的寒风一样,让她难受得想要死去。她孱弱得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猫,对,她想找一个主人,一个可以给她温暖,累了可以停留的地方。但她又知道这种依靠别的事物的想法很愚蠢,没有谁是谁的保险箱,即便是保险箱也不一定可靠。水沿深深地明白这一点,在她还是读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是她对小鲵说的话“自己才是自己的保险箱”小鲵当时若有所思的附和“也对阿,这是谁说的话?”“我”水沿头也不偏一下。可是现在,水沿不像从前那样自信了,又或是说从没自信过,她用高傲的外表掩饰着内心的害怕以及不确定。到这时候,一切强颜欢笑被揭穿,赤裸裸的暴露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她无能为力,却只有让自己蜷缩在角落里,靠着墙壁,这样才不会倒下。亦似乎很快清醒,他靠近水沿,将她拥入自己怀中,水沿没有拒绝,她感觉这怀抱是真实的,没有欺骗,像哥哥的怀抱一样。她在他怀中睡着了。
第二天,亦带水沿去了很多地方,他们在路上大声地说话,大笑。看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不同城市建筑。晚上,她去听了亦的乐队排练,在用棉被隔音的仓库的一间小房子,电吉他的声音动听极了,还有亦在弹贝斯弹到兴奋时跳起来的快乐,这一切直抵水沿的骨子里,把沉睡的她叫醒,她不知道发泄原来这般痛快,那群男孩望着她友好地笑,她也跟着跳动起来,唱起来。排练完后,他们一起去吃夜宵。他们递给水沿啤酒,从没喝过酒的水沿毫不犹豫的接过来,喝了一瓶竟然没醉,但男孩子们没让她再喝,怕她真醉了会难受。
“那你是我男朋友了。”
“嗯怎么有种把自己卖了的感觉?”
“不会吧,那么让你难受吗?”
“不是。”
水沿有些兴奋,她不知道这种兴奋是否真实,又或是悲伤过度后的虚幻?她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是否正确,但是有一点,她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她希望她的感情也转移,但不是在乐手身上。她只是把他当好朋友看的,她要自己明白这一点。
三天后,水沿决定离开“谢谢你,亦。”走的时候,水沿望着亦笑得很开心“也谢谢你的朋友们,别忘了对他们表示我的感谢阿,忘记了我就不饶你。告诉他们,我很喜欢他们,也很喜欢你。亦。”“把手伸出来!”亦说。水沿纳闷,伸出手。亦把手腕上带着的链子取下来给水沿戴上:“这个给你,丫头,以后不许傻了,知道吗?”“嗯,记住了。”
火车进站了,水沿开始走进通道,走了很远,回头看见亦还在,她又大声对着亦说:“我会再来烦你的!你等我!”远处亦留下了永恒的笑容。
“我想要什么,小航吗?但和他在一起了又能怎样?我总还是会不安,害怕失去。我不要不安的生活,活在某个人的背影下。那我到底要什么?我所看到的真实是否真实,不真实又是否不真实?梦里头我总是想逃,却总也逃不了,这样何不干脆去迎接?迎接蓝色的血,迎接恐惧,你连恐惧都接受了那还有什么好害怕?不是还有很多地方没去,很多人没见么?怎么可以就这样消沉。世界这么大,你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的灰尘罢了,既是灰尘就不要那么在意,只管按自己的心去飘扬好了,做真正的自己。”水沿在那天喝完酒后的晚上想到。
噩梦也好,爱情也好,悲哀也好,只要很努力的活,以自己所喜爱的方式活着,便不会被不安纠缠了。
火车向远方驶去,留下一段长长的轰隆声,铁轨的弧线很漂亮,世界很美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亦。”
“我是水沿。”
然而思念并没有减轻,反而与日俱增。她企盼见到小航,把一切都问清楚。但问清楚了又能怎么样?结果是那样,她又能改变什么?每次在网上和亦聊得很愉快,一下网就失魂落魄了。她像被诅咒了一般,好像有哪个巫婆在某个地方用针刺在刻有她名字的木偶胸口,让她难受得无处躲藏,这种难受无法消除,但如果,如果小航来到她面前告诉她他依然爱她,那末她一下子就可以好起来,继续做自己的事。
很久很久,找不到出路,水沿决定去见亦。她买好去亦所在城市的火车票,一段时间的接触,她已经很信任亦,但即便亦欺骗她也没关系。她想到了要和亦发生关系,这没什么了不起。正好自己也想出去走走,她要离开脆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