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

她说，我为他们祝福。以此作为结束语。

后来，我买了一只随身听送给她，是很廉价的那种，给她在我不在的时候录下自己的故事，然后在我再去的时候再拿来帮她整理。她很喜欢，有时候录下来放给自己听。坐在洁白的室内，阳光下，盘腿，闭着嘴，听自己的声音，她形容给我听，然后微笑，说，这种感觉，就好像坐在天堂一样，有一个世间的自己，愚钝地天真地讲话，对于未来毫不知情。

她

那是一个深秋的午后，在阳光激起尘埃的角落，我看着街上闲散的零星的行人，和穿梭过往的车辆，等待一个给我留下一张字条却没有署名的男孩。因为没有署名，所以我好奇地想要一探究竟，看看个说喜欢我的声音，我的微笑，以及我略显落寞的眼神的男孩，他有着怎样的容貌。

等了许久，他迟迟没有到来。窗外，是大批大批纷乱的落叶，然后远远地，跑来了一辆马车。

那是我爱的小马驹。

他

她说她并不讨厌医院，只是偶尔出来活动，为了她天赋一般的方向感。

她像精灵一般一次次逃出医院，找到等在外面的我。父亲默许，因为他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希望我可以完好地带她回来。

她有一间喜欢的咖啡店，她在里面什么也不点，只是坐着，安静地“看”窗外。

在这座城市里，已经很难再看见马车，更难道的，是有如此雪白鬃毛的马匹。他微微颔首，踏实地向前奔跑，眼睑低垂，有一股哀伤，在空气中凛冽的蔓延。我站起来，看他，一步步走近，马蹄开始在灰色的路面发出回响。老汉悠闲地轻甩马鞭，在这个宁静的秋日午后，他们倚靠着一侧路面，徐徐向前。

最后，他们一起死在了这条路的不很遥远的尽头。

是一两黑色的奔驰，打破了这个下午所有的宁静。我的马匹，死在了我的面前，除了人声鼎沸，一切安静如常。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安静地，去往天堂。

我挤到他的身旁，周围围满了无关闲人，原本稀落的街，忽然地变出许多的人，围住了我的马匹。我挤上前去，看见猩红色铺展在马洁白的鬃毛上，有涌动的气息让人抑制不住呕吐。

是2004年的深秋，我们怀抱着暖冬的骗局，相逢在这条路上。

是深红色厚重的窗帘，明亮的窗，墨绿格子桌布。有时候她会要一些方糖，放在嘴里，咯嘣咯嘣，清晰的碎裂声从她的齿间传来，然后喝水，她说这样，水就仿佛甘露一样，咕嘟咽下去，就好像在升往天堂。

我不懂她的话，很多时候我都不懂。我想那或许是她和另一个女孩子的暗喻，那个女孩死在她的面前。她自然看不到死去的她惨白的脸色，但是她一脸苍白，安静地坐在床上，听着许多人匆忙地把她推走。

她说，那一刻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有时候能够彼此感应。

她不排斥她们这些人，甚至，为此感到骄傲。

在咖啡店里，她讲话，就让我把它们记录下来，然后连在一起，编出一个故事。她喜欢编故事。她说从前就很想要一个速记员，因为她懒惰得只愿做梦不愿提笔。她喜欢说一些故事，关于精灵，植物，动物，自己，和一些姑娘，以及她们的男人。她喜欢说，他们那，像长城般绵亘的爱情。她喜欢说，在深秋的午后，阳光激起尘埃的角落，他们，带着他们的全部，他们那像长城般绵亘的爱情，私奔在通往天国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