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
女孩子瑟紫红的长袍长及地面,拖沓行走,沉静无声。我的思想一片空洞不懂思考,只是在每次她望向我的眼睛时清晰地感觉到心底莫名的悸动。央,她会这样叫我,声音清澈微寒。
瑟说,央,我看不见我们的明天,我们没有明天。她说着,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她说央,不要害怕,上天自有安排。于是我依然会日复一日地坐在窗前平静等待,即使偶尔忘记目的。
四、红
是在忽然间,阿妈突然地卧床不起,面容苍白,身体虚弱。只是她的声音依然甜美。阿妈用这样的甜美告诉我,央,当我离开,你要继续留在这里,一直,永远。阿妈说,你要在这里,等待,或者死去。我一遍又一遍地抚摸阿妈滚烫的脸颊,窗外,黑夜不可遏制地降临并且迅速蔓延开去。
阿妈死去,伴随着这一夏难得的暴雨,如院子里矮小坚忍的花朵般,在噼啪的雨滴下骤然凋谢。
阿妈说,央,我最亲爱的女孩,我是多么想带你离开宿命之海。整夜,阿妈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直到她开始昏迷并且呼唤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廉末。空气中弥漫着少有的潮湿气息,夜风微寒,我因为阿妈渐渐的有了一点歇斯底里而不知所措。可是一切似乎又出奇地安静,这个世界,欲言又止。
终于,太阳初生之时,乌云退去,天地得以俯望天下苍生。于是恩降福泽,解渡苦难之人。阿妈,在迷离之际,带着模糊的笑容决绝而去。留下我,留我于此独自守望。
回光返照,雨声细碎,阿妈的目光再次凝聚,我最亲爱的央,我是多么想,带你离开这宿命之海
如果不用戈兰我通常三天才能获得一次睡眠,并且会有同一个梦魇。我在荒凉的大漠里不停的奔跑,跌倒,细沙仿若时间从我指尖滑落,抓不住。于是我每天每天被黄沙包裹,窒息得陷落。醒不过来,醒来了又难以入睡。
而戈兰会给我带来这样的场景,我在一个女人的怀抱里甜蜜地吮吸着手指,或者是一只温暖的手牵着我一直走对于后者,我一直试图看清手的支配者是何种面容,但是只要向上望去就会从梦里掉落出来,于是再不敢抬头。
还有一个梦,我只拥有过一次。
一个女人说,她是我的孩子却秉承了你的血液,你终还是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然后女人如烟花般绚烂的消失不见,她会妖术我想。而我不会。我只会寻找神奇的药草,摆弄让他人不屑的石子。我想着,从梦中跌出,睁开眼便来到了这一世。于是我想,或许那是我的前生,因为今生的命已承在眼前,我一无所有。流离失所。
四月,又一个男人死于非命,于是我决定离开这里。我无法阻止他们对我的好奇,亦无法闭上自己的嘴。一开口就是错,再想辩解,错上加错。
我将阿妈埋葬在后院水井旁,没有标记,不留痕迹。我想或许有一天我会明白阿妈最后的话语,然后知道是否她的离开算作一种逃脱。
六月最末,我的等待等到瑟的到来,这个矮小瘦弱而又肆意妄作的女孩。
雨水滋长了一小片一小片矮小的短命植物,金黄沙海中点缀的青绿生命。我安静地望向远方,这华贵的沙毯延伸向一片素白,我不知道,那曾经出现的少年是否已经远走,到了山的那一边。
瑟带来种种神奇的药草,每晚,我们共同服下然后相对而眠。被瑟唤作戈兰的仙草给了我这样的梦境,众多溯回的浪人,佐站在不远的地方沉默不语,手中攥着一方大红的丝绸,眼睑低垂。许多人,许多时间从我们中间穿过,这许多的屏障,于是我始终不能呼唤他的名字,不能伸出自己的手臂。阿妈的声音穿越寂静霹雳般打来。她说央,我是多么想带你离开这宿命之海梦至此,醒来。梳洗更衣。
我和瑟共同生活。每日,瑟坐在屋前河畔操弄一些普通的石子摆出繁复的阵式。而我在屋后喂洗她带来的漆黑健硕的马匹。它的眼中溢满悲伤。
我告别了李婆,她送了我一袋米饼,同样没要我一个艾不。李婆微驼的背脊继续下弯伏在我耳边说,瑟,婆婆看得出你不同寻常。
三、蓝
离开,福泽,宿命,繁复。
阿妈离开的那个清晨,北方迁徙而来的十芝鸟群在我们头顶徘徊不去。我的手微微颤抖,抚弄阿妈银白闪烁的长发。阿妈说,这是命运,沉沦,终于在黎明惊醒。于是她在黎明死去,带着模糊难辨的笑容。
整个六月我都在安静地等待,怀揣那块干净的微微摩挲的亚麻手帕。阳光继续肆无忌惮地击打北方男人们脆弱的身体,我仿佛看见了无数的人奄奄一息。而我又是如此的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