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落雪的那日,晴兰便很少再来看我。于是我的生命里突然只有佐,或者说,佐成了我生命的全部。
在大漠最为寂静荒凉的季节里,这个繁华都市仍然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我走在佐的身旁,看着延伸向四面八方的青石路面,想到那遥远的无边沙海,想起阿妈以及一个叫瑟的女孩。
我这样迷惑地跟随着佐,被不知从哪个偏僻小巷里忽然窜出的小孩撞到,脚下不稳。佐急忙回身接住我,匆忙之间,他墨色的遮挡一闪而落,露出的,是一只忧伤覆盖的眼睛。
住了这些日子,我的戈兰已经所剩无几。于是一天夜里,月圆当空,我迫不及待般吞下最后的一整枝戈兰,沉沉睡去,怀抱着这冗长而又支离破碎的梦境。
争吵的男女,他们苍蓝的发色。距离不断拉进,女人骄傲的表情,肆无忌惮的目光,说话间巨大的愤怒的火焰烈烈燃烧。男人平静的聆听,眼睛深邃凛冽男人下身,是苍凉的长衫诡异地飘飞他,悬在空中。
忽然,愤怒撕裂了女人全部的自尊,无法克制的歇斯底里喷薄而出,终于,将两人双双化为灰烬。而我平静异常。
继续下去有年轻男子在沙浪中溯回前行,有少女的甜美笑容,有新生的婴孩,还有来自遥远古国的雪白马匹。许许多多,林林总总,喜悦,惊奇,寂寞,荒凉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女子的脸上,安静的表情,美目传情。她正在等待,我想,然后醒来。这一次的睡眠维持了两天三夜,醒来后我饥饿无比。
我的戈兰已经用尽,于是我重新上路,向着更南的方向走去。那似乎没有人到达的地方,什山圣洁的冰雪之巅,伊利什河的神秘源头。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地,我只是在漫无目的地行走,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然而我能感觉到心里的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它要求我南上,穿越沙漠,穿越希望,甚至穿越生命,来找寻着什么。我觉得我是在成长着,迅速地成长,而死亡,却是非常的漫长。
我在佐的府上住下。佐送我华丽的服饰精巧的发簪,带我穿行于庭院之间感受他所营造的百转千回。我对他微笑,默不作声。我的眼中装载了许许多多的翠枝绿意,波光潋滟,繁花似锦。
晴兰经常地来到我身边与我对坐而视教我弹琴下棋,与我说话即使听不到任何回应。晴兰说央,我是多么的喜欢你,多么羡慕你。
夜晚,我咽下随身带来的戈兰,沉沉睡去。梦里,雨过天晴,春暖花开。醒来,夜已尽,秋将至。
八月末,佐携我外出,去到郊外草场放风筝。我站在树影下看着佐飞快地奔跑,跌倒,风筝越飞越高。佐回身向我欢呼,并且朗声大笑。于是我微笑着看那彩蝶越飞越高,一直一直直到线放尽,人送止。
佐唤我过去,将滚轴交到我的手中,忽然,瞬间,手中的牵扯失去重量,我抬起头,和佐一并抬起头,看着彩蝶飞升,飘远,终于隐于云端消失不见。风筝断了线。我看着佐,告诉他,它已远走高飞,不会回来。然后我依然对他微笑,仿佛看见他眼中隐忍的忧伤,和马儿一样。即使那里只是一片漆黑。
当我在这里跋山涉水的时候,我会想起央,并且希望知道她的下落。没有戈兰我开始长时间的不睡觉,然后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觉。这些幻觉好像是一些非常深刻的信仰,因为它们是如此强烈地纠缠着我。
青天白日,酷热逐渐褪去,之后便很快地进入严寒。地势急剧升高,我开始感到晕眩。并且央不时地出现在我面前,沉默不语,有时微笑。之后很多人都会窜到我面前,他们的沉默带给我巨大的压迫感。我的手脚冰凉,呼吸艰难。陷落在这一片圣洁之中。
我一直走一直走,终于因为疲惫跌倒在荒凉的山路上。我合上双眼,央的长发垂下。她在看我,然后终于开口,说,亲爱的瑟,请带我离开这宿命之海。
七、迷
落雪,熙攘,尽头,伤疤。
晴兰柔声夸赞我是如此聪明的女子,任谁,任什么事情,都要受我牵绊。我看着她,微笑,不语。这个富贵的庭院在我眼里一片荒芜,佐显赫的家世,女子受宠的父兄,都好像当下萧索的季节般在我的眼前无助的飘零。曾经的少年佐和他笃爱的流浪,也和这一切一样,永远地被放逐,去到海角天涯,却遗落了曾经的少年。就像我的阿妈留下了我。
六、寻
片断,成长,穿越,信仰。
央离开以后,我继续留在她的小屋,感觉到时间过得飞快。八月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消失不见,就像这个夏天。于是我又重新准备出发。
我的梦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无数片断似乎等待我来拼贴。然而很多时候,我只是一个古怪的小孩,重要的是我是小孩,所以很多事情我都无法明了。就好像我本身便是来历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