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
这天夜里我梦见央,我问她,你死了么?她对我微笑,说,没有,我只是在沉睡,也许几年,也许几十年,也许永远不会再醒来。我看着她美丽的脸,她的笑容可以让世间百花失色。我说对不起。央说不必。我问央你是否知道前世?她依旧微笑,并且说,亲爱的瑟,前世,我是阿爸的左眼。
我莫名其妙地被众人推搡着梳洗更衣,然后被带上大殿的王座,所有的人称我神,婆婆说你是他们的头领。我问婆婆,是你赋予我这样的权力?她笑着说当然不是,在我们的家族,一切都是注定。
我不懂。婆婆说,前世,你是先王的右眼,一切其实你都已看在眼里。于是,我站在什山圣洁的冰雪之巅,开始回忆。婆婆说,你是神,现在的由你来主宰,孩子你已经长大。
我开始回忆。盲目地行走,从雪峰,到山脊,到大漠,直到央的小屋。我看见央,她的小屋。大漠。非常亲切。但是那不是央,我终于还是看出来那不是她,她左鬓是漆黑的。她的眼神有些抑郁。那是注定等待的神情。
女子对我微笑,眼睛清澈明亮。她的嘴动了动。我听不到声音。但那似乎是一个名字——廉末。
一直走,穿过草原,街市,甚至国度。这个旅行,非常漫长,好像死亡。或许三年或许五年,终于有一天,看见大海。如那遥远南方的大漠沙海,同样的一望无际。颓然跪下。这是我的尽头了么?我想着,或许,只是想走到尽头,或许是他已经老去,失去力量。我不知道。
雪无声无息地降落。我的双眼变得模糊不清。于是我只能将视线移开,茫茫人海,无知的小孩早已扬长而去。
佐看着我,一言不发。而我出乎意料地对他微笑,并且伸手轻拂佐左眼的伤疤。我想起阿妈说过,女孩子应该在家中一世安静祥和。
一连数日,我也佐沉默相对,并且微笑。我穿着华丽无比的鲜艳长裙站在大片大片的素白之中,阳光盲目地放射在雪上折射出让人眩晕的光芒。我就这样对佐微笑,灿烂明朗。终于,佐走到我面前,眼睑低垂。佐说,央,请你留在我的身旁。声音低沉,略带沙哑。我点头。好。
我独自弹奏不很熟练的杂乱曲子。晴兰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并且泪流满面。她说央,我是真的喜欢你,希望和你为姐妹,可是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我真的不想这样向你乞求,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她说,央,请你不要把佐带走,虽然我知道他一直都不曾属于我
我望着晴兰微微隆起的小腹,然后微笑着回答,好。
忽然转身,是一个貌美女子。有骄傲的眼神,熟悉的脸。她对我说话,语速很快,凌厉的个性。我看着一股愤怒的火焰燃烧,她在克制。我跟她回家。记忆在一个婴孩的降生中停止。
我就这样冷眼旁观,如此漫长。一切的一切,我的世界寂静无声。
我睁开眼睛问李婆,那么后来呢?李婆笑着说,后来我带你离开,他们双双死去,化为灰烬。
我们世世代代。是伊利什河源源不断的血脉。伊利什。在我们的语言之中,就是必死的含义。
我的视线在远方凝聚,平静异常。所有人对我朝拜,喊着神,请赐福。我们是奥良人,世代居住在什山的冰雪之间,我们族人拥有神奇的法力,是这里的头领,这里的王。这就是伊利什河源头什山的神秘。奥良人被困与此,外人阻隔在外,于是我们族人就成了两个世界最后的联系,这是宿命,亘古不变。
我把瑟给我的那一小包药草一并倒进沙锅。然后弹奏晴兰教给我的不知名的调子。暗香萦绕,琴声悠扬。雾气中映出一张白皙安静的面庞,她张口叫我央,声音婉约甜美,而我没有意识到那正是自己。
在晨光熹微中,我熟练地挽起发髻,喝下浓汤。佐忧伤的眼睛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望着我,终于痛苦的合上。
八、解
深蓝,漫长,亘古,左眼。
当我醒来的时候,面前是李婆慈祥的脸庞。不同的是她一头深蓝的长发倾泻而下。她说瑟,孩子,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