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眉心朱砂痣
我没有回头,双目已是噙满泪水,努力仰起面庞,不让它轻易滑落:“先生,你可能认错人了。”
男子的声音有些打颤,说:“哦,不好意思。既是这样,那我就讲一个关于它的故事当是赔罪吧。这画里的女子是我小时的一个朋友,一个眉心带有一枚朱砂痣的美丽姑娘。那时她母亲跟了一个有钱的男人,便要同她父亲离婚,这使得本来开朗的她变得郁郁寡欢。后来,我知道了那个有钱的男人,原来就是我的爸爸,我非常痛苦,也觉得很对不起她。我天真的以为,只要让自己的父亲离开她妈妈,她们一家便会重归于好,她也就会快乐起来。于是我对我父亲说,我讨厌她,讨厌她妈妈,我不要和她们一起生活。我假装着冷落她,将她从我身边赶跑,为的只是让我父亲知道我讨厌她。我父亲终于听信了我,他终于没有和她妈妈再在一起。然而,那以后,她们却离开了那座城市。任我如何疯狂地找寻,却再也没有见过她。”
泪水在我脸上肆意蔓延开来,他的声音继续响起:“那时,我说要为她画一副画,却为了要赶跑她而故意没有画。后来她走了,我唯有凭借记忆画出此画。”
我回转身,看着身后的落果,他惊讶地望着我的眉心——竟没有了那枚红色的朱砂痣。我强作笑脸,说:“所以,刚才是将我认作她了是不是?这世上长得像的人还真有许多呢。”
于小安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远远地跑来:“我说怎么一转身你就不见了,原来还在这儿呢?”
我对他撒了个谎:“我有一个当医生的表姐,有一次替我检查,说这痣是皮肤病变引起的,若是不取,将来定会变癌。”
于小安立即陪我取医院取下了那颗生长在眉心18年的红痣。
12
步行街的尽头,有一家新开的画馆,画馆的名字是桫椤双树。
桫椤双树,死死纠缠。初听这名字,我心中有一种没有来由的痛。
我挽过于小安的胳膊:“刚才这位先生向我介绍这画中人的来历呢,很感人。我都险些落泪了。我们走吧”
行至数步,我回转身,他依然在原地望我,我对他笑笑:“祝你早日找到你的那位朋友。”
走廊里,唯有我的脚步声,还有那年如吟吟歌谣般的:我是果,你是核。如果有一天果没了,所有的希望都将在你的生命里孕育,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果核就发芽了,之后再长出新的果实。
于小安陪在我身旁,一副副欣赏着挂在墙壁上的画。忽然他大声地唤我:“棠棠,你看,这有一副画画得好像你!”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见了一个女子远眺的侧面像。只是,那画是侧面,并看不出她眉心有否有那枚红色的朱砂痣。
“是很像,是很像”我喃喃地回应,思绪却已飘回了那年在公园里,落果说为我画相的那一幕。
于小安不知何时已经踱到了别处。耳边,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棠棠,是你吗?”
我心里猛地一颤——落果。是的,那是落果的声音。和当初雨中固执着要送我回家的小男孩一样的声音,任凭岁月流过多少年,依然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