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
我指着照片上的墙壁问:“墙壁怎么刷成这个颜色?”
她瞪大眼睛:“这是欧式的!整个装修都是我一手设计的。唉,当时收拾这房子还真没少花我力气呢。”
我接着翻看这些房子的照片。有一张是在卧室照的,好像这是一张特意为摆电视机的柜子照的相片。我没看出有什么特别,反倒那个柜子跟卧室很不相称,是那种宾馆里常见的柜子。她见我看着这张相片,又来了兴致,指着这相片说:“五星级的宾馆就用的这种柜子!”
红姐平时吃了晚饭就看电视,几乎是不出门的,或者给皓鸣打电话。皓鸣住校,周末才回来。红姐打电话时,什么都问,吃饭了没有,吃的什么菜,合不合胃口,天气冷不冷,你穿了哪一件毛衣,是不是妈妈上个月买的那件。我真不知道是该替皓鸣感到庆幸还是悲哀。
红姐的书房有很多书,只是她很少看,许多都只是摆摆样子。有一套世界名著全集,有好几百本,都是精装的,红姐自己从来不看,也不许别人看,仿佛那东西天生就是摆设似的。
她总是想给别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然而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十分造作。
其实这还算是一个心地满善良的女人了。也许,表现出的如此种种,是生活经历所致吧。
四
三
住进红姐家不久,我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只是公司不提供宿舍,我仍需自己找房子住。
上海的房价贵得惊人,租且如此,何况是买。所以我觉得,所有在上海买了房子的人都是伟大的。
不过我依然住在红姐家,因为这里的房子都是半年起租的,并且还要付一个月的押金。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打算等第一个月发了薪水后再搬走。
红姐是个极其节俭的人,打个比方说吧,我们平时接矿泉水喝的时候,从不准超过半杯——当然如果你能喝完的话,便不存在这个规定。总之就是像吃自助那样,喝多少接多少,实在喝不完也不能倒掉,等水凉了再拿去微波炉里转转,然后继续喝。开始我也有些不习惯,特别是晚上睡前接的水,通常都是喝不完的,第二天当然不会再喝那隔夜的水,然而红姐却不允许“倒掉”那样奢侈地行为发生,微波炉留着是作什么用的?
一个星期后,红姐忽然说有个生意要去趟日本,日期三天。加之皓鸣又是住校的,这三天,是我搬进来后过得最为平静的三天。
三天后,红姐回来了。她兴致勃勃地向我展示她在日本买的一堆据她自己说是今年即将要流行的衣服。日本买的。我有些无奈地想,可能流行吗?唉。
这次从日本回来,平时对电脑一窍不通的红姐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电脑,就好像她利用这么短短的三天时间在日本参加了一个电脑速成班一样。红姐拿出一叠照片,说自己要忙着处理一些文件,要我帮她插在影集里。
随手翻翻,无非是一些景致的照片,哪里还不都是一样我并没有看的兴趣,只是将它插进影集就是了。翻开影集时我看见有一组旧照片是在一个看似很大的房子里拍的。我绕有兴致地观看起这组照片:房子是淡蓝色墙壁,墙底镶了那种木制的边框,不知道叫什么。地板也是木地板,整个搭配看起来很不协调。
红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踱到了我背后,声音没有刚才那么明快了:“这是我原来的男朋友买给我的别墅。不过后来我们分手了,我就搬走了。是我自己要搬走的,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欠他什么。”红姐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的清高,我不知道该赞同还是反对。想必她所说的那个男朋友,就是方方曾经提起的那个和她同居过的有钱男人了。
再比如我洗菜的时候,她总会忽然就走到水池子边上把水龙头拧小,然后说,下次洗菜水开这么大就可以了,现在水费贵得很。
我洗衣服也被规定必须在厨房里洗,这样她就可以边做饭边看着,然后不停地指指划划,这里倒多了洗衣粉,那里又没有冲干净。所以我总是尽可能地少洗衣服,在这样遥控状态下洗衣服真是太难受了。
其实红姐是个很有钱的女人,她在上海除了正住着的这套房子外,另外还有几套房子,据所房款是已经都付清了的。不过好像有钱人都是这个样子,越有钱就越节俭,要不怎么说敛财呢,财不敛何以为聚?只是有些人会比较离谱罢了。
在红姐家生活还有一些特殊的规定。比如你的喝水杯子用完必须放回厨房里。我实在不明白这条规矩有什么意义,亦或许是有什么渊源吧。最开始时我就总犯这样的错,经常将杯子落在自己的房间,有几次刚走出门便想起杯子还没有放进厨房,竟特意为这事再折回去重新放好。开始还有些不习惯,然而想想这有什么呢?比起没房子住不知道要好上几千倍呢!这么想着就觉得实在也没什么的了。
但是让我不能忍受的是,她居然用饭锅洗抹布。这也是我无意间看到了。我不明白像红姐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有一次试探性地提醒她这样不卫生,她竟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我妈那时就是这样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