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这几乎成了他们每一次说话的开场白。

那天，他照例去天天家给他补习数学，天天却意外地不在家。开门的是他的姑姑，苏。

他把天天当弟弟，而不是学生。因为同情也因为天天的早熟，他总是不忍看见孩子纯挚的泪水，柔和的阳光打在天天的胖嘟嘟的脸颊，留下一片金光，天天哭泣，泪水破碎在明灭的光线中。

天天的姑姑偶尔会来看他，于是，她和他亦逐渐相熟起来。

温柔大方的女子，外表坚强大气，内心动荡不安，缺乏安全感。

她穿制服，戴小颗碎钻耳环。语言内敛，精准到位，一针见血。

她第一次看见他，坐在天天课桌前忧郁看天的样子，便忍不住走过去，伸手说，你好，我是苏。

她一屁股坐在床角，瘫软下来，声音极细但极其坚定地问他，城，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是不是？

他突然感到体内一股热流涌遍全身，几欲破体而出。他抬头，看见玫瑰泪眼婆娑的脸，她的长发凌乱着，散在睫毛上，她不去拨开，任由泪水兀自流淌，苍白凄切。想起玫瑰少年时，明亮璀璨的容颜，他们手牵手奔跑在空旷黑暗的大街上，怀揣着一颗兴奋与坚定的心，为这爱谋求生路。玫瑰气喘吁吁，两人蹲在火车站买票，玫瑰看他忙碌背影，泛起一丝笑容，听到，她说，城，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想着，想着，他就难过起来，一把将玫瑰揽入怀中，疯狂地亲吻她发烫的嘴唇。她与他痴缠，泪水和血液混淆在一起，玻璃碎片在两人暴露的身体上，划下条条大小不一的伤口，爱的伤口。他们失去了痛觉。

那一夜，他睡的特别香，仿佛走进迷宫似的梦境，找不到任何出路，于是只能迷路，丧失方向，自甘堕落。

那一夜，她睡的特别沉，没有噩梦的晚上，安然无恙甚至没有挪动身体，踏踏实实地进入了睡眠，没有梦。

一切完好满如初。

他记住了她的名字，苏，苏，苏。

玫瑰的病越来越严重，产前忧郁症，喜怒无常。常常一个人蓬头垢面蹲在地上看天，自言自语，不一会，泪水便汹涌而出。有过几次自杀，用玻璃割破手腕。他回家，看到鲜血泛滥的被单，玫瑰半睁眼，看天花板，面色苍白。他心疼地抱起她，大步大步往医院奔。玫瑰在人群散进的大街上努力地，一字一句地说，城，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是不是？

他摇头，泪水如注，这个英俊瘦弱的男子，坚韧顽强的男子，这一刻竟失声痛苦。

玫瑰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人却一天天憔悴下去。

她常常会面带悲切地问他，城，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是不是？

他的学生天天还是小学生，尚在天真纯洁的年纪。不叫他老师，每次他来，他都兴高采烈地迎上去，跳进他敞开的怀里，亲切地唤他哥哥。他...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哥哥。他拍拍天天的头，开怀满足地笑。

天天的家庭布置的豪华气派，从电玩到轿车，从地板到壁橱，哪怕一双袜子或一张床单，亦都是名牌，一切应有尽有。但天天过的却不快乐。天天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父母离异。这200多平方的豪华别墅，白天就他一个人。母亲白天工作，晚上便出去跳舞，工作和娱乐两不误，配合完满，丝毫没有裂缝。隔三岔五地会往家里领男人，每次都不同。

天天毕竟是孩子，没人倾诉心事，久而久之，郁郁寡欢。与他混久了，开始对他吐露心声。他亦愿意倾听，坐在一旁耐心地听孩子断断续续地叙述，泪水慢慢侵占天天的眼眶，直至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