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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死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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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中突然一阵悸动,眼神顿时乱了,我拼命镇定自己,但一定还是眨眼了,周围所有人一齐欢声雷动,三位裁判高举红牌,同时对我大喊“猝死!猝死!猝死!”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混乱中有人的手机突然响起,大家纷纷四下查看。是小婵的电话,她看了一眼号码,脸色转为阴沉,仍是不理睬我,只对大家说了声“稍等一下”便起身走开。

我转过头,望了望几对两两聚在一起的身影,他们都在认真地商量着默契的方式,但生活里真正能默契的方式又是什么呢?

梦佳忽然抬起头,冲我勉强笑了笑,说:“没事了,我自己会处理的。——咱们还是商量一下玩法吧。”

我点点头,告诉她我的动作规律,让她记住。

这个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除了眼珠,全身任何部位都不许有任何移动,否则算输。每一轮是分别由两组人参加的淘汰赛,男女对坐,一个抽出一张牌看完后扣放在桌面上,只能靠眼神做动作,另一个根据商量好的暗号猜出这张牌的花色和大小,然后写在纸上。两个组中先写出来的获胜,进入下一轮。也可以狙击对方,如能同时识破对方的牌,对方则被判无效,自己这方只要能猜中花色或大小之一,都算战胜对手。另外,还设置三名裁判,如有两人以上认为某方有犯规举动,可立刻高举“猝死”牌将其判负。

游戏往往既紧张又有趣,大家经常玩得很开心。其实小婵说的对,这个游戏和我编的那个离奇哀惋的故事的确没什么关系。不过现在想来,有没有关系已经真的无所谓了。在我看来,唯一的区别只是当年我第一次讲出这个故事的时候,听众只有她一个人,她呆呆地凝视着我的眼睛很久,最后拉紧我的手对我说:“我觉得你讲的这个故事一定是真的!”我笑着问她:“你怎么知道?”她又望了我很久才说:“你的眼神告诉我的。”我当时望着她纯真的样子特别感动,于是下决心向她求了婚。

“大家抓阄,赶上谁算谁。”郭安洲不由分说抓过扑克,捡出一部分牌快速洗好,让大家轮流抽。

男士们笑嘻嘻地纷纷上前抽牌,只有北节有些气恼,却也不便发作。我也跟着抽了一张,心想这样也好,省得和小婵在一起彼此都觉得尴尬。

女士们也分别抽取了一张,然后大家摊在桌子上。结果非常奇特,郭安洲居然真的和舒影分在了一组。我到是真有点佩服这小子了,一定是他做了手脚,可是大家都没看出来。北节愣了半天,又不好当众失礼,只能一脸苦笑。

分好的各对各自聚在一起,开始悄悄商议配合的方法。

我和梦佳分在一组,正好跟她有话要说。我把她拉到厨房门口,小声问她:“你决定了?”

每场比赛是三局两胜。第一场我们轮空,第二场便碰上了小婵和北节的组合。

北节暗暗给我打眼色,要我输给他们。我看了一眼小婵,她浑不理会我,脸上似笑非笑地和旁边的人开着玩笑。梦佳看出了我心中的犹疑,她用力地瞪了我一眼。

我们四人分别隔着茶几对面坐下,大家也从欢声笑语中平息下来,三个临时裁判手握“猝死”牌恶狠狠地分列左右。

开始的口令发出,裁判将牌翻起让我看了一眼然后扣下。我垂手而坐,两眼平视,和梦佳静静地对视着。我没有动,两眼只是向前平视,没做任何动作。周围的人故意在圈外探头探脑动来动去进行干扰。

梦佳也是静静地望着我,她的眉头没有动,因为规则不允许脸上任何部位有所异动。但我仍是发觉梦佳的眼光中开始流露中哀惋而无奈的神色。她在同情我吗?看到我和小婵的婚姻走到今天的绝境,她一定也在为我而感到无奈和感伤。或者她在怜惜我?其实她也知道从高中开始我就喜欢她,只是因为钟平的缘故,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表露过。但她心里一定明白,否则她也不会在我和小婵的婚礼之夜,对我说为我能娶到小婵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感到“特别欣慰”

梦佳低着头不说话。

我继续说:“该讲的我前天晚上都给你讲了,钟平这人你也不是不了解。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是无可挽回了,算了,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她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两眼直直地盯着地面,脸上全无血色。

我的心里涌上一股伤感之情,为她和钟平,同时也为了自己。我和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看着他们俩从高中开始谈恋爱,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从高中打到大学,从大学又打到工作,打完就好,好了又打,比巴以之间的战争还频繁。后来,梦佳去了两年俄罗斯,于是硝烟一直延伸到了莫斯科,只是因为战线太长,间歇期才长了些,我也才清静了些日子。梦佳回来后,大家趁着他们久别重逢后的蜜月心情唆使着他们结了婚。当时大家都以为很高明,也确实看到了他们平平静静地过了一段日子,但每天客客气气的不吵架了两个人反到生疏起来,有什么话不直接说经常让我传递,颇令我苦恼了一阵子,而且最令我担心的情况也逐渐明朗起来。一年前钟平不动声色地办成了美国留学,走之前对她说站住脚就把她也办出去。可是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们的分手是不可避免的了。近来钟平一直和我通电话,前天求我和她彻底摊牌。我也下了决心,找到梦佳谈了许久,把钟平的意思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她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哭得还是很伤心。我对她讲了很多道理,长痛不如短痛什么的,一边嘴里在劝慰她,一边心里在说服自己。我对自己说,自己的婚姻走到今天,我又在等待什么?最后我没有逼她表态,给她时间自己去抚平创口。回到家的时候,小婵瞟着我肩头衬衣上那一摊泪痕冷笑不止,我懒得解释,抱起毯子在沙发上睡了。深夜里隐隐听到小婵嘤嘤地哭了好久,我睡不着,盯了天花板一整宿。

眼前的梦佳看上去比一年前老了许多,刚三十出头的人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鱼尾纹。她原先是个特别开朗的姑娘,平时说话干脆直率,温柔时又是小鸟依人的样子。钟平身材高大魁梧,却很书卷气,温文尔雅的,于是最常见的镜头便是梦佳象一只小巧可爱的黄鹂鸟,在钟平近乎木讷的树干上攀上攀下,吱吱喳喳闹个不停。可是,现在木桩已经生长在了异国他乡,而早已身心疲惫了的小鸟再也难以发出轻灵的鸣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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