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之
“你回去搬东西的时候叫上我。”我笑着说。
“干嘛?”
“一来帮你教训教训他,二来咱也别吃亏,你老是糊里糊涂的,回头让人蒙了。”我笑道。
“你是谁呀?关你什么事?”她故意用嘲笑的口吻说。
“谁跟你一样!”她口气还是那么平缓地,虽仍是要和我斗嘴,但语气却轻松许多。
“我跟他一样。”我笑道“你说,当年摔下去的不是他,是我,你也会每年来看我吧?”
“无聊。”她简短地骂了一句。
我跟她从小开玩笑惯了,连吵架都是一半玩笑一半认真,不熟悉我们的人听见我们争辨常常笑得前仰后合,只有象徐坤张迈这样的朋友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剑拔弩张,不可弥合的程度。但拿孟扬来开玩笑还是第一次,她居然没有立刻奋起反击,我知道,她现在一定是心念烦乱,无心他顾了。
孟扬是当年追她追得最凶的一个,而且是死缠烂打,无论受到怎样的打击都从不言退。他当年留京全靠了他大学里的女朋友托关系办下来,可上班后遇见了陈雪便一发而不可收拾。他为此搬出了那个女孩子家分配的房子,自己另租房住。他每月工资除了一部分寄回穷困的老家,其余差不多都交了房租。八年前,我们在一次聚会上都喝多了酒,我和小雪当众大吵一架,他因见我口出恶言,毫不怜香惜玉,一时不忿,或许是压抑已久,突然操起切西瓜的刀向我砍来,我没有提防,被他在背上砍了两刀,第三刀砍在扑上来护着我的小雪的手臂上。他吓坏了,我至今还记得他当时脸上惊怖和痛苦的神情。他当即冲出门去,惊慌中从楼梯上大头朝下摔了下去,从此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他原先的女朋友知道后,把我们从病房中都轰了出来,并且把他安排在这家康复院。这么多年了,她依然在默默地照料着他。
“嗯。”她低声应着。
“下一步怎么打算。回京?”我试探性地问。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再看看吧。”
“还看什么?还是回来吧。”我象是自言自语地说“你妈身体又不好。”
她不作声。不出声就应该是默许了,不然她一定会辨争下去。我也一时语塞,不知下面该说什么好。
小雪每年都会来看他,我也陪她来过几次。一年年下来,这种探望也渐渐地变成了一种仪式,见到孟扬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我们总会罢口一两天,多了些恩爱,象是要抚慰孟扬那颗不知是否还在跳动着的心灵。
我回身望了她一眼,她正好抬起头,目光和我第一次接触了。她的眼光中忽然闪过一丝惊慌,这是多年以来未曾出现过的,但旋即便镇定了。
秋日正午明媚的阳光正好照射在她白皙的面庞上,透出一抹细腻而红润的光泽,虽是已到三十的年龄,但她的肌肤依然姣好,透出一股成熟女性所特有的矜持和妩媚,脸色虽略显苍白,但更衬托出一对明眸楚楚动人。
“都离了婚的老姑娘了,你怎么反倒越来越漂亮了?"我半开玩笑地说,想把气氛弄得轻松点儿,但的确是我此时的真心话。
她抿嘴一笑,浑不在意的样子,侧转头望向路旁虽已干枯但修剪得仍旧整齐的花圃。
“孟扬怎么样了?我看他好象没什么起色。”我想还是换一个话题为好,就问起那个躺在病床上已达八年的“老朋友”
“还不是老样子。”她淡淡地说。
“医生怎么说?”
“医生还能说什么。反正死不了,活一天算一天呗。”她的口气听上去有点冷冰冰的。
“是啊,我们不也一样吗?!”我长舒了口气,用堪破红尘的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