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一直就是干瘦的。不仅如此,风吹日晒,她的脸也总是一种发黑发紫的颜色。每当看见城里那些白白胖胖的女人,我总要想起母亲,心里便一阵酸楚。其实我知道,我不该做这种比较的。
虽然干瘦,她却总是精神头儿十足。每天除了睡觉,她总不闲着。洗衣做饭养猪喂鸡,家里一大半的活都是她干的。实际上,是她操持着这个家。
如今,母亲已经老了,头发几乎一片苍白。而且,父亲又这么突然就离开了我们。我真的难以想象,母亲是怎样撑持过来的。想到这点,我不由立刻一阵心痛。
村长说完了,屋里又静下来。”
村长轻轻咳了一声。
然后,村长说:“你回来了。你爸的寿衣也穿好了。你是老大,你看后事怎么办吧”?
我知道,做为长子的我,村长这是在跟我商量正事。我看了母亲一眼,然后说:“你老说怎么办吧?”母亲说:“先不要埋葬了,人炼了以后,骨灰盒先放在火葬厂吧,等哪天我没了再一块埋吧。”
村长一直看着我,这时候,又看了看母亲,接着又看了看其他几个人,说道:“要是这样,金山,我们就先走了。”
公元一九九六年七月十四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早上六点钟,妹夫张风宝打来电话,说父亲病重,我的心顿时一阵酸楚楚的。单位给我派了一辆汽车。村子越来越近了,我的心越来越紧了。司机一句话也不说,小心翼翼地开着车。
农村的路不怎么好走,双排座汽车偶尔弹跳一下,让人产生失重的感觉,心便跟着一颤。
一到家,知道了父亲的死因——心脏病,椐母亲说当时就我爸一个人在屋里,母亲到屋时,已经停止了呼吸。我的心一下子就乱了。今年春节我还见着了父亲,那会儿他还好好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我总觉得这不是真的。可事实是的确没了。他安详地躺在锅台屋的停尸床上。
我在父亲跟前没有哭泣,默默地端详着父亲的遗容,他是那么的深沉,那么的安详。我心里呼啦一沉,就像那儿撕开了一道口子。我想起了母亲:她现在怎么样?她能受得住吗?我在锅台屋停了一会赶紧到东屋去看我的母亲。
我进屋时看见大官(村长,人们都这样叫他)正在我家。在我家的还有其他几位老人。他们都坐在炕沿上,都不说话,都抽着烟。
母亲听了这话,说:“再坐一会儿呗,再抽颗烟吧。”
村长已经率先站起来,同时说:“不坐了,呆会儿我们再来。”
村长他们往门外走去。
母亲这才下炕送村长他们。我也跟在母亲身后,来到院外
我和母亲向屋里走来,她走在我前头。母亲穿了一件蓝色便服。这还是我妻子给她买的。母亲穿这件衣服总是显得很肥大,同时也就让人觉得她更加干瘦。
母亲坐在炕上,我惊动了他们。他们一齐朝我看了一下。母亲也朝我看了一下,我见她眼光一闪,然后说道:“你们来了”?母亲并没动。
屋里一时很静。
这时候,村长大哥说话了。说话之前,先将捏在手上的烟蒂捻灭后丢在了地上,又朝其他几个人看了一遍(似乎在征询别人的意见),这才把目光重新投向我,说:“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村长又说:“这不是嘛,你爸早上还好好的,刚吃完饭就不行了。这人啊,真不知道啥时候就。”说话时嗓子有点哽咽。
在村长说话的时候,母亲双眼注视着我,看去竟有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