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片刻后,他淡淡地重新与她四目相对,绷紧的脸部线条如同刀刃划开滑腻的奶油,刻出一道玩世不恭的笑。
果然又是这样。菲菲再次确定了他是惯于压抑怒意的,一旦真正动怒,便会撕裂某种平静的假象。
“打从一开始就想好怎么让我难堪吗?狡猾的蠢瓜。”夏尔牵动唇角冷笑。
“不,不是这样的”她的辩解无法如愿道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把扯下颈上的红色短绒围巾,不客气地朝她扔来。
眼睛毫无防备的瞪大,菲菲下意识松开圈拥着若干杂物的双臂,登时,报纸、咖啡、毛线球全都四散,形成一幅由不同材质组成的拼贴画作,惨不忍睹。
“要我说几次?扔掉,统统扔掉!”这只愚蠢的松鼠究竟想跟到什么时候?是听不懂他的法文还是脑袋冻坏了?
半晌,后方疲于追逐的仓卒足音终于停止。
夏尔勾起一抹冷笑,感谢圣母玛利亚垂怜,让他不必再继续忍受那只又呆又丑的松鼠噪音滋扰。
他拨弄了下有些遮住视线的刘海,一头金发随风飞扬,鞣羊皮裁制的宽版黑靴依然踩着阶梯往下走。
“为什么你不要你遗失的东西?是因为我碰过它的缘故吗?”
接着,一条红色围巾迎风罩住她的脸。
猩红占据了她的视线,一如少年不容忽视的强烈存在,霸据了她所有的心思,强悍而跋扈的进驻她的脑海,不容抗拒。
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代表颜色,而夏尔是绚烂的殷红。
菲菲仓皇且茫然的扯下围巾,圆润的脸蛋浮现些许怅惘,闻着鼻端残留的香气,四下梭巡传闻中声名狼藉的纳粹少年。
只是,镌刻于她心版的那道完美身影一如那晚在墓园里时,静谧地退场,毫无线索可循,像神秘的贵族,优雅的离开一场曲终人散的宴会。
闻言,颀长的身影霍然顿住流畅的脚步,及肩的发因他猝然侧首回眸,摆荡出一道金色圆弧。他冷冷瞅着她,蓝眸里清晰写着“你又懂什么了”的不屑鄙夷。
娇小的菲菲站于三阶之外,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既然不要自己遗失的东西,那为什么又愿意碰我遗失的东西?”
夏尔眯起了眼,耐性用罄,连冷笑也一并收起。“你又在鬼扯什么?”
菲菲伸手指着他的颈子。“那条围巾是我的。”
俊脸彷佛凝聚着黑色风暴,他叉放在裤袋里的双手略微一僵,湛蓝的眼睛里一扫慵懒,眸光锋锐如冰柱,方兴未艾的怒意持续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