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惊慌失措的喊声打破了深夜沉寂,所有听到之人的心头都被重重刺了一下。象是某一个不祥的预言,昭示着灾异的降临。
慕容冲一出城门,就让慕容永转了方向,往西边转去。走了一个多时辰,天已蒙蒙亮,田间初生的禾苗轻摇,晨雾氤氲中嫩嫩的绿意让慕容冲心里平静了许多。他正暗自筹算与杨定会面的言语,慕容永却猛然停下马。慕容冲探出头来,听了又听,却只有鸡鸣犬吠。他问道:“你发现什么了?”慕容永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道:“是我听错了,我们快点!”说完,狠狠的一甩鞭子,马嘶一声,走得更快。
可这一停后,慕容冲就觉得有些惴惴不安,他将四面的幄帐全部挑起,一刻不停地张望着。又走了两刻钟,并没有什么异样,他方在暗自嘲笑自已:“真是惊弓之鸟。”就见到田间杂种的桑树从里,有一道晃眼的亮光一闪而过。
“是傅休(符融字)来了吗?快请进!”王猛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陈辨应声挑帘,符融走了进去。只见一盏孤灯,仅照得亮王猛面前方寸之地,显得他眼角的褶子越发的深。案上床上一堆堆的都是书简,差点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王猛正在写着什么,看到符融进来,停了笔道:“什么事?”好象连话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声音低得差点就听不出来。
“你知道不知道,”符融气恼地往床上坐去,陈辨眼疾手快,在他上床的前一刻搂起了一大堆乱糟糟的公文。“天王竟将那小子,放出长安了!”
他本以为王猛会很气的,却只他只是“喔”了一声,又在砚上醮了醮墨,往一封信上写去。
符融一把抓住他的笔,道:“喂喂喂,你别跟没事人一样吧!他今日当我们二人的面答应了会杀了那小子的,这才二个时辰不到,就又变了卦。”
“怎么回事?”窦冲眉头一皱,俯身下去将他的领子提了起来,道:“本将才从阳平公那里来,他分明说已经给门上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是刚放了一个人出去,钥匙又让人送回阳平公府了!”宋春吓得面如土色。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取!”窦冲放开他,一脸悻悻之色。
门上本就备有快马,专等这时使用。宋春怕旁人误事,自已快马加鞭,往阳平公府上去,好在阳平公府就在宣平门左近,也只是顷刻便至。到了府上,早有人在侯着,将钥匙扔进他怀里,叫道:“快去快去,阳平公有要紧事交给窦将军办!”
宋春收了钥匙,有些疑惑的看着洞开的府门,心道:“这么晚了,阳平公出府去了吗?”
“天王那里答应了,他不过是说他知道了而已。”王猛索性弃了笔道:“这也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事。若是我不力言让他杀了那小子,他那里舍得放出宫去。”
“原是这样,可”符融依旧不解恨,道:“那白虏小儿当真可恨,我已命窦冲出城追去了,一刀杀掉了事!”
王猛色变,一把攥住符融的衣袖道:“快,去追他回来!”话未说完,已是一阵剧咳,整个身躯挂在了符融身上。陈辨忙过来为他抚背,可他依旧喘不过气来,仿佛要将心肺都扯碎了一般。他象是什么话要说,可越急越是说不出来,直敝得满面通红。
“怎么了?”符融也吓了一跳,和陈辨两个一起将他平放上床。王猛这才好了些,依旧抓紧了符融的衣袖,睁圆双目,又喘了好几声,方极快的道:“今日异族大患,在慕容垂姚苌二人国之重策,在征晋之可否。这些小事,且由他去吧!将他逼得太紧了,只怕适得其”
符融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王猛的额头泌出一滴滴冷汗,象有一层灰纱慢慢地蒙上他的双目。符融正想说:“我听你的,别说了!”就觉出王猛手臂一松,整个人脱力倒了下去,一大股鲜血从他口里喷出,直淋到符融袖上,怵目的鲜红一下子灼痛了符融的眼睛。他不由叫起来:“快,快来人”
符融这时确实刚刚出门,他不及驾车,自乘一骑,夜访王猛府上。王猛家奴不敢拦驾,引他一路直入。
“丞相在那里睡?”符融发觉家奴将他往书房领,不由有些疑窦。
那家奴道:“老爷尚在书房里办事。”
“这么晚了?还没歇下?”符融讶然停步,正有梆子声传来,是三更天了。
说着话的时辰,已经到了书房外厅,有人掀开帘子,大大的打了个呵欠,问道:“谁呀!”待见了是符融方才行下礼去,道:“见过阳平公。”起身看了看符融认得是王猛的幕宾陈辨,忙道:“景略在里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