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古庙深宵道姑劫妇长途飞哑
这天的晚间,忽然铁杖僧带著他的徒弟静玄又来到了,并同来一个须发如雪的老人,原来正是阿鸾的祖父鲍振飞。
阿鸾便哭泣著,与她的祖父相见,并陈述自己因为屡经忧虑,对世上的事已经灰心,情愿在此作女道姑;不愿再回家,也不愿再去见纪广杰的话。并说:“爷爷!你老人家在这山上隐藏几日,就也找个别的去处,念佛烧香去吧!我在这里你放心,这几日道澄师父一回来,我就更换道衣。从此你老人家也不要来找我,可别把我在这里的话,对别人去说!”
她涕泣著,这样地说著,但她的祖父却像痴了一般,一声也不言语。
次日又往下走,路径逶迤,她对路也不太熟,只听凭赶车的人去走。一连走了两天半,在大道上见铁杖僧同静玄迎面而来,由他们领著车,穿著山走去,在一处松林郁郁的山岭下将车停住了。
因为山路太难上,阿鸾身上的伤受了几日路上的颠簸,愈见严重,下了车几乎连迈步都困难。
铁杖僧又命静玄背负著她,便上了山,到了那所幽静如同天上一般的九仙观内。她来时道澄道姑没在观中,铁杖僧就将阿鸾交给了观中的道姑,为她单找出一间房子叫她居住养伤。铁杖僧同著静玄是到这镇上一家店中去投宿。
过了两天,道澄道姑就回到九仙观内。阿鸾一见这个老道姑相貌很是凶,尖嘴圆眼,如同一只老雕似的。可是她对阿鸾倒是非常之好,嘱咐阿鸾在此放心养伤,伤好之后她必收阿鸾作为徒弟。并且说:“你家的仇人江小鹤现在紫阳县杀死了龙志起,他逃跑了,大概是往川北去了。你放心吧!早晚我们必要替你昆仑派报仇!”
阿鸾听了,只得点头答应,心中不禁替江小鹤忧虑。
三十年来我师父在他们手下不知吃过多少大亏,铁杖僧他那么大的本领只能在川北、陕南闯荡,连川南跟潼关外都不敢去。现在那老先生又教出了个江小鹤来此横行。我师父决不能够容忍。他打算先杀死江小鹤,然后再寻那老书生和哑巴去报仇!”
阿鸾一听,倒觉著对江小鹤很是不放心,同时又感慨江湖人彼此仇仇无已,实在是没个了结,实在令人害怕,所以心中越发灰冷了。就想:那云栖岭九仙观一定是个很幽静的所在,并且有个武艺高强的女道士保护著,亦不至为歹人所骚扰。自己正好往那山里修行,以解除这一切烦恼。
于是,她便向静玄说:“到道姑庵里去修行,我亦是很愿意,你可以指告我路径,我自己前去。”
静玄却说:“那地方太僻静,你决寻不到。道澄道姑又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你去了她亦不能收容你。现在你可跟随我走出西山口,我给你雇一辆车,你坐著车走,我在暗中跟随你。准保一路无事,送你直到云栖岭。”
阿鸾见这瘦小的和尚把自己的事情想得这样周到,不免倒有些疑虑起来,怔怔地不说一句话。
铁杖僧又到这庵里来过几次,那静玄却没有再来。每次铁杖僧来时,必要与道澄道姑谈说江小鹤的事,他们说话的地点总是在外屋那吕祖神宠之旁,阿鸾就在里屋养伤。
久之,她对于铁杖僧那么难懂的口音也能够听得清楚了。因此便知道那静玄和尚,是被他师父遣往川北,打探江小鹤的事情去了,回来过一两趟,又走了。所得来的消息就是江小鹤在螺蛳岭打劫官眷、杀伤官人之事。
那道澄和铁杖僧对这些无稽的消息极为相信,他们忿忿地,全都恨不得立时就抓住江小鹤置之于死地。仿佛有了这些理由,他们更不能容许比他们名头还高的江小鹤在江湖上走了。
但阿鸾在东屋听了是决不相信,因为江小鹤的人品是自己所深知的,他决不是那样狂暴淫凶的人。听说所说的黑胖子大脑袋,手使钢刀,倒有几分像自己的师叔龙志起。这些事镇日在她心中绕著,庵中的环境虽然清静,她的心境却不能安宁。
忽然这几日,没有见道澄和铁杖僧之面,这时阿鸾因为天天躺著休养,伤势就已渐愈。在此一连住了约近一个月。
那静玄似乎看出她的心理,便正色说:“你别疑心,我们出家人是决没有胡乱想头的,我们只想救你这条命。因为你是个女人家,又负了伤,留在这山中是有危险。我知你都是为你那祖父所累,他不该叫你一个女人家去敌江小鹤。”
阿鸾拭净了泪,便一切都答应了,随著静玄和尚走出了山口,到了一处市镇。
静玄和尚与阿鸾离开了山后,便给他雇了一辆骡车,并给了阿鸾二十几两银子,作为路费。然后,他又同赶车的人嘱咐了一番,他使走了。
阿鸾心中十分感激铁杖僧师徒。可是又想:他这师徒二一人,师父是使那沉重的铁棍,徒弟又会用点穴法;他这师徒若与江小鹤交手相斗起来,江小鹤纵使武艺高强,恐怕亦不是他师徒的对手。因此又不禁十分伤心。
车行了一日,晚间宿在一家店房里。她就拿出银两托付店掌柜的妻子,给他买了一身半新的衣裤和鞋袜。穿上身虽然不大合体,但她心想:到了云栖岭我更换上道士的装束了,这身衣服我还能穿得几时呢?所以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