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草烟寒
“啊?他还环保啊。他浪费了祖国多少资源啊。还好吃懒作。”
“小心说老板坏话会被开除的。”
“我婶儿会杀了他的你信不信?”
“好吧,不许给我惹事儿!”叔叔敲着我的脑袋说。我看着他的脸,他一下子变得那么老。小时候我以为他结婚的时候会长大,但他和我的婶婶一起手拉手继续张扬青春。现在我忽然眼睁睁的看着他扔下青春,活力充沛的向他的中年跑过去,他富足奢侈的年代。
东河到底也没有去剪他的长头发。我一天到晚的粘着东河。从小叔叔到每天来店里收垃圾的老奶奶都知道陈两两喜欢刘东河,都知道那个整天什么事情也不干的小姑娘喜欢那个整天什么话都不说的少年。
太阳好的时候,我就踮着脚扶着他的肩膀一根一根拉他的长头发,他身上头上总是发出哑哑的光,温和不刺眼。他背着脸作别的事情,时不时甩甩头发,不小心我拉疼了他就伸出手拍拍我的手。我不厌其烦的重复这个游戏。我想我这么喜欢他,每天告诉所有的人我有多喜欢他和太阳和马路说和桌子和椅子杯子瓶子说我喜欢他。它们就会帮我留他在我身边,我就可以每天拉着他的头发说一万遍你真好,多好啊,那么好。就像一个国王一样,那么骄傲和和善。
东河住在宿舍,我就赖在小叔叔的办公室,那里的沙发很大很舒服。躺着一团一团的棉花糖。“小叔叔我不回家好不好,家里面反正也没有人,你回家去,我婶儿还在家等着你呢啊,好不啊?”
然后我就找东河说你看你的头发真脏,洗洗再睡吧。东河拉下来长长的头发翻着白眼儿看看说好,我洗头发,你睡觉去吧。我说我帮你吧。
“找谁?怎么都找到这儿来了?这儿又不是什么广播站。”
“我找我叔叔,他叫陈贺勋。”
我兴致盎然的看着他紧绷的脸扭曲这舒展开。她笑起来也妖妖娆绕的:“哦,呵呵,你找他啊,走,我带你找去。”她拉我的手腕儿,手指冰凉冰凉的。指甲上有眩目的图案。我回头跟他说:“我叫两两,陈两两。”他说我叫刘东河。我腾出一只手来冲他摆了摆,我想我还一定会再见到他的。
叔叔从不宽敞的椅子上走下来掐我胖胖的脸,我咬他细长的手指头。他告诉我那个人女人的名字,我礼貌的冲她点点头,那个名字,是英文日文还是阿拉伯文,一概不知。她是这里的主管,叔叔开的每家店都有一个主管,这个最不让我喜欢。
叔叔说:“走,你来找我到哪儿去玩儿?我陪着你,只有半天啊,叔叔晚上有事儿,乖。”
东河的头发特别得多,要用水来来回回的冲才能湿透,他在脸盆前腰弯成九十度。所有的头发都被我攥到手里。我一边洗一边想我多喜欢东河的头发,比喜欢东河还喜欢。他的头发挡住了它的脸我就喜欢他的脸,他的眼睛透过他的头发的缝隙看着我我就爱上了他。我明白自己洗头发会更方便。但东河对我笑了笑就弯下了腰,脸盆前的镜子看见了,我和东河是在一起的。他脖子后面分明的突起不是的微微颤动,我看着他的脖子都想不起来走神儿。他骨骼的形状这么轻易的让我一览无余。我很欣慰我可以这么从容,抚摸他的头发,他不显山不露水的宽宽的额头,就像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
他站起来我不容易够他的头顶,他的上衣全湿了。
“洗完了吗?”
“嗯,你的头发可够多的。浪费水资源。”
“这么环保啊,跟你叔叔学的?”
“不,”我特认真的看着他:“我想在这儿打工好不好?我给你帮忙。”
叔叔从笔挺的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包:“没钱了?我给你,多少?一千够不?”
“不,叔叔,我给你干活儿,你付给我工钱,多公平?”
“别闹了。”
“我婶儿呢?”我看着那个和叔叔一样无奈的主管,寻找我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