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时光荏苒,要到了中考的年份,爸爸似乎已经开始计划着我下学后的出路。这几年,爸爸很少再打我了,因为他对我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而妹妹的成绩却非常好,不知当时我是傻逼还是什么,总之不但没有替妹妹感到高兴却处处为难她,我将爸爸对我的漠然全部算到她的头上了。
转眼间,在我即将到达人生的第一个十字头的时候,妈妈终于说了句这孩子该识字了,爸爸希望我在庄稼活上能帮上一把,希望我晚几年再上学,妈妈好歹也是读完小学的人,见识自然也不一般,说孩子太晚上学影响智力发育,不能再耽搁下一代了,好说歹说,爸爸吼了一嗓子,让你个兔崽子去,看你能学出什么鬼名堂。
我怀着忐忑又兴奋的心情背上了妈妈用破布袋改装的书包,我不用再羡慕别人能识字读书了,可我还是要嫉妒他们的新书包、铅笔盒,终于我还是被这种新的生活吸引住了。
我无比贪恋书里的油墨香,所以当我将口鼻深深埋进书本使劲嗅时,老师会责怪我上课不该睡觉。因为我上学稍微晚一些,也可能是早熟了些,所以课间总是会和同学磕磕碰碰的,把自己和同学都弄的鼻青脸肿,但每次受罚的总是我。
屡教不改之余,我的学习成绩又是一塌糊涂,家庭作业经常出错,所以老师手中的榆木板子经常打在我手上,而且报告了我的家长。为了躲避爸爸的一通责打,我常常放学后在屋后溜很久,直到一片漆黑之中妈妈将我找到。
这之后又有了弟弟,因为超生的原因,当时大盖帽儿——我们那里的人是这么称呼警察的,他们让我们交罚款,可那时哪有什么钱,能吃饱饭就不错了,他们又把我爸抓了起来,非逼我们交钱,我妈妈因为阻拦被一个大盖帽一脚踹倒,弟弟妹妹哭地稀里哗啦,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爸爸被带上警车里。
我叫陆谢,陆谢便是我,我从始至终都叫这个名字。
如果我没记错,或者他们还记得我,那我就是住在大别山的脚下,那里风景不错,有很多树,还有一条叫大河的分支流过我们村。
有一种父母,没有多少文化,起名字图个简单好记就行,将他们自己的姓合在一起便是孩子的名字,仿佛让别人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崽,碰巧我的名字就是这么得来的。
从我记事起,我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真的是他们的结合体,白天陪着爸爸一起放羊,看护庄稼,晚上回来要帮妈妈做一些家务。妈妈心疼地摸着我的脑袋瓜说,这孩子懂事了,爸爸却撇了一眼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是的,小时候我家里特别穷,不是我那时多懂事,只是每天看着旁人家的孩子手中的冰糖葫芦和老包粉,我常常会闹着向妈妈要,妈妈说小孩吃甜东西牙容易坏,爸爸说你再闹小心我抽你。这个抽的厉害从我头一次跟人打架就体会到了,一直到我下学。
那时,我是不理解这些大盖帽为什么权力那么大,为什么那么嚣张和傲慢的。只是不知为何,没过几天,我爸爸就被放了出来,但是随后我们的房子被他们拆掉。真的是拆掉了,我们住的是土坯房。
当时我真的是愤怒了,我拿起地上的砖坯就冲向那些当官的,匆忙中只打了几下,就被人拦下,却是父亲从身后抱住了我,我正纳闷,却见父亲一巴掌扇了过来。
我不明白父亲是为什么,呆呆地站在原地。大盖帽吼着要抓我坐牢,村支书怒道孩子你都管不住还生他干吗,爸爸拽住我沉默不语,弟弟妹妹哭喊着,村里的人在一旁指指点点着,我在心痛妈妈的眼泪。
为了盖起新的土坯房,为了还清所有的钱,我们又过了几年粗茶淡饭的日子,真的是粗茶淡饭,可是如果能吃饱我们并不在乎。邻家的奶奶开着弟弟哭着要吃东西,便拿了一个馒头给他。
我稀里糊涂地就考上了初中,可成绩还是很差。但我心中已开始窃喜,这两年我家的羊卖了不少钱,妈妈也笑着说今年的庄稼收成不错,爸爸却是抽着旱烟沉默着。
所以看着别人家的小孩拿着好吃的一阵炫耀,我心里就一阵憋得慌,一直到后来,别人开始吃蛋糕和火腿的时候,我才知道方便面是什么味道。
那时我已经有个妹妹了,所以大概在我四岁的时候,家里所有好吃的基本上都孝敬我奶奶和妹妹了。我那时记得特别清楚,妈妈每次都是先给奶奶和妹妹盛饭,然后是爸爸,然后是我,再然后是她自己,而每次轮到妈妈的时候,锅里基本就是稀的了。
我非常喜爱这个妹妹,我喜欢她每次都屁颠屁颠地跟着我后边,奶声奶气地喊着“噶(哥)”她哭着要别人的东西我就拿东西照着样子给比划一个,她被别人欺负我就替她出气,可是我没想到有一天玩水的时候,一个没看住,她居然就滑进水塘里了,那时我还不会游戏,当时吓得六神无主,四处大喊大叫,幸好被一位邻家阿叔给救起,当我带着**的妹妹出现在爸爸面前时,我自己撅起了屁股,那次我有一天都躺在床上揉屁股。
从那起,我竟莫名地疏远这个妹妹了,可是我却必须带着她,因为爸爸妈妈经常去庄稼地里干活。
再大一些的时候,白天要出去放羊,割草,带妹妹,晚上还要回来做晚饭,可是一直到最后,我都不知道面条里是放盐还是放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