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的,这是他俩五百年前,即将生离时的对话,当时豫君给寒奴的回答是——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既然不能爱我的浪莽恣为,就没资格做我的妻子,走吧。”
“也因此你对嫦娥盗取灵药而独饮,一直深恶痛绝,认定是她背叛了后羿。你怎么从来没想过,女人也是人,就算她没有丰功伟业,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势,但她也需要被尊重被疼爱?”
回想五百年前的对话,寒奴嘲弄地牵起一边嘴角“今生今世你也许能得尽天下,但你永远得不到我。”
“没错,因为你不够坏。”他笑,分不出喜怒。
“我当然坏,如果你不让我走,仍要我跟着你,迟早我会比你坏得更彻底。”她相信自己超群出众的慧根,只要假以时日,她不但能把豫鹰扬的恶性学得入木三分,说不定还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呢。
“不赖嘛,这才是我要的女人。”他兴味昂扬地看着她。
“你要我?”她没听错吧?“你要我做什么?你的女人多如牛毛,岂可连我也不放过?”前车之鉴的斑斑血泪历历在目,她忍了五百年,为的可不是跟他再续前缘,而是为了血刃他这个负心汉。
“吃酷?”豫鹰扬对自己总是踌躇满志。“倘使我让你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呢?”
?
回程时,豫鹰扬遣走轿夫,改变心意,想要安步当车。
阳羡城的黄昏很美,夕阳火轮般放射出迤逦绚丽的彩霞,一如酒醉后的绯红。
寒奴抿嘴低着头沉默地跟在他背后,缓缓走往市郊。夜幕低垂,转眼已是掌灯时分,扰攘的一天不平静地度过了。
“为什么不说话?”豫鹰扬在一株榉木旁的十里亭内,捡了一只干净的石椅坐下。
“维持多久呢?十天?半个月?”色未衰,爱已弛。在他的认知里没有天长地久,没有情真意切,当然更不会有白头偕老这蠢字眼。
豫鹰扬无言了。他是从不给承诺的“宁可负尽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乃是他一贯的作风,怎可为寒奴这小女子破例?她,还不配!
寒奴睥睨地睐他一眼,猜中他心事地冷冷一笑。
“你至今或许仍不明白,为何昔时武参军的爱妾步飞烟在被活活鞭笞而死时,但云:‘生得相亲,死亦何恨!’”
这句话听来为何如此耳熟,一字一字刺进他心坎里?仿佛不知多久前,他也曾和某人谈论过一般。
“没什么好说的。”他今儿的阴险、卑鄙、凶残全让人寒到骨子里去,跟这种人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口气不对。”见寒奴故意挑了一个离他最远的石椅,脸上原已沉肃的神色更加难看数倍。
“抱歉,我做不来阿谀奉承那一套。”怎么一个人经过几世的轮回,性情竟没多大转变?八成是天帝造人时,犯了严重的疏失。
“谁要你阿谀来着?把那张臭脸给我收起来。”豫鹰扬怒意腾腾地斜睨着她。
“我就这德行,心里怎么感受,面上就什么表情,我想我是做不来你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