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琴伤不由自主地伸手,黎长歌怔怔地任由她抚摸他的脸:“长歌,她一直很想跟你说一句话,可惜你总是不在她身边,好不容易出现了,却又不爱听了。”
想必是好的,自然是比我要好得多了。琴伤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那捧百日菊上,男人见墓碑前有人似乎也颇为惊讶,在见到她的瞬间,漂亮的黑眼睛里闪过浓浓的悲伤,他慢慢地弯腰,把花放在墓碑前,然后席地而坐,丝毫不顾身上穿的是精致昂贵的手工西装。
“你怎么带这个花来看她?”琴伤先开口,她的声音不好听,沙哑的像是被厚重的砂纸磨过,一般人听到了总会表现出讶异或是排斥,但男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琴伤轻轻抚着墓碑,说:“这花不适合她。”
男人这下有了反应:“这不是给她的,是给我的。”
琴伤被这个回答弄得微微愣住,男人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但笑得教人无比心酸:“我在花店问过了,他们告诉我说百日菊的花语是永失我爱。”
永失我爱。
山风吹拂着琴伤乌黑的发,像是撩起一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她跪坐在墓碑前,痴痴地凝视着上面的题字。没有照片,她不曾留下任何一张照片,除了那些在被人凌辱过程中所拍下的,各种泪水、绝望、以及屈辱,如果贴到墓碑上,说不定也别有一番风味。
每一次。每一次从噩梦中醒来她都会来这儿,只有看到这座坟墓她才能确定自己现在是活着的,但她又不敢确定,到底哪一场才是梦,记忆到底是谁的。她分不清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今天早晨她醒过来的时候狐狸眼已经不在身边了,没有人陪伴拥抱的睡眠总是充满噩梦与魔鬼。琴伤想,短时间内她是不可能再睡觉的了。
纤细的食指一点点抚上冰冷的墓碑,那乌黑的泥土下掩埋着她曾经的灵魂。一笔一划,墓碑上除了名字与时间什么都没有。琴伤模模糊糊的想起被烈火焚身的感觉,很多人都说如火烧,但是真正被火烧成灰烬的又有几个呢?人们总是容易把不知名的痛苦加大,但其实真没多么疼,当你的灵魂死去,身体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琴伤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噩梦后,只有这里能带给她平静与祥和。倚着墓碑,她的神思竟慢慢迷离起来,直到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冥想。
琴伤的眼神更悲伤了:“你爱她?”
男人点头。
“可她已经死啦。”她一手抚着墓碑,一手抚着自己眼角的泪痣。“下次来看她,给她折枝柽柳吧,那才是最适合她的花。”
可她已经死啦。
黎长歌突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她已经死啦,再也不会回来啦。琴伤用她那沙哑悲伤的声音告诉他,这墓碑下的躯体已经永远长眠,再不会醒来。再多的后悔遗憾,那都是空谈了。人一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任凭活人如何缅怀,死人都不会再回来。
长歌。
竟是长歌。
她心爱的长歌。
琴伤静静地看着那玉一般的男子走近,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周身的悲伤愈发的深邃与浓厚,眼角那颗泪痣仿佛在下一秒就会滴出水来。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除了悲伤再无其他表情。其实她很想对着他笑一笑的,她真的没想到死后还能够再见到他。
长歌,你幸福吗?过得快乐吗?她对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