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穆颖木然了,只见他那原本就紧锁的眉头更揪在一起,久久、久久地不答一句。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人在那里?过得好不好?瘦了或是胖了?或是——”善谦愈说愈激动。
善谦哪——不要逼他,他有他的苦衷、他的难头。
“她——好吗?”穆颖还是问了。
“那就过去啊——”
“可是,我不要他看见我——或许他早把我忘记了,也或许他不希望我的出现干扰了他们夫妻俩的平静生活,反正——我只想在一旁偷偷地看着他就好。”我哭了,流著几十年来极力堵塞的泪水。
善谦懂了我的意,便也不再勉强地拉我过去。
“要不——我去请他到一旁聊个天、打个招呼,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也教你听听他的声音。”我知道善谦不忍我就这样离去,便迳自跑向穆颖,将穆颖带来我躲藏的这堆树丛的外面。
“谢谢你当年的伸手援助,这几十年来我一直想报答你——”善谦说著。
“她先生?!是不是叫穆颖?”善谦又问著。
“这就没人知道了,因为阮小姐的先生很少说话,几乎没见到他主动向人打招呼,个性好像挺孤僻的,连阮小姐病历表上的亲属栏也没有他的姓名——”护士滔滔地说著。
“那你们为什么认定他是阮菁的丈夫?”
“应该是吧,否则谁会这么有耐心陪病人做复健,而且每次我们对阮小姐羡慕说她丈夫如何温柔待她时,他们也没有出声否认哪!阮小姐还笑得很开心呢!听说,阮小姐的腿就是当年为了要掩护她先生而炸断的呢!真是伟大——”
一旁的我,无法理出思绪,只觉得天旋地转、疲累至极。
“不用了——”穆颖的声音依旧熟悉地教我心疼“看到你事业有成,我也很高兴。”
“那位小姐是你的妻子吗?”善谦想问仔细。
穆颖耸耸肩,不发一语。
今年的他,算来也五十三岁了,可是除了头上灰白交错的头发之外,几乎是看不出这等年纪,只是——他的脸颊更消瘦了,而他眼中的忧郁更深了,我对他的那股心疼也更紧了。
“我——我见过雪凝了。”善颖出其不意地说出这句。
“哪——看!她先生刚刚走过去,要找他们就趁现在,看样子他们准备回去了。”护士小姐热心地指著。
“我们过去——”善谦拉著我的手,直往那草地奔去。
“不要——我不能与他相见——”我扯开了善谦的手,躲进了那堆树丛间。
“为什么不?!不是你长途跋涉来此的原因吗?”
我掩著心口,试图恢复冷静地说:“我只想看看他好不好,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