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儿媳抬头回望他,千言万语却只聚成一个幽幽的眼神。过了半晌,大儿媳低声道:“爹,小弟自幼身体单薄,又一向习文不谙武艺,还是让他留下侍奉二老吧。”
“胡说!保家卫国乃是男子天职,我张家岂有贪生怕死之人?”看老汉怒容满面,老妇口齿微动,忽捂住脸哭着奔回屋去。
大儿媳—见也急了,叫道:“爹!媳妇不是让小弟贪生怕死。只是他年纪还小,你总要让他娶房媳妇为张家留条根脉”
“反了反了!”王老汉急得直拍大退,咕嘟嘟喝了大碗凉水,才顺过气喊道:“安禄山反了!”
众人一愣,老妇已嗤笑道:“传了八百年的谣言也来重提,年前,皇帝不是还下谕说若再有人造谣生事,立斩不赦吗?”
“不是谣言,是真事!”王老汉怒叱“太原、东受等地都让人家给攻占了,眼看要打到咱们洛阳了。刚才小虎子才去应征准备上战场了呜”老汉越说越伤心,最后干脆大哭声。
听得此讯,人人心情大坏,再也无心饮食。
沉寂片刻,张老汉突地扬眉怒道:“哭什么?既然叛军打到了家门口,总不能干坐着等死吧!”
天宝—十四年二月,安禄山派副将入朝,奏请用番将三十二人代替汉族将领,名单之首即为史朝义。
面对这种用心极为明显请求,唐玄宗竟一口答应,且自信—卜足地对杨国忠等人曰:“安禄山必无异心。”
“朕自己担保他,卿等不用担心。”
杨国忠为向玄宗证明自己的判断正确无误,日夜推求安禄山造反的事实,终迫使安禄山提前反叛。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安禄山领军二十万于范阳叛唐,自称“大燕皇帝。”统军南下,势不可挡。一时间烟尘千里,鼓燥震天。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么去了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给我送终呢!怎不叫人伤心”
“你若叫他在家干坐,洛阳城破后还不是死路一条,这个是什么巢什么卵的老幺?”
“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爹。”老幺毕恭毕敬地回答,神色亦是凝重。
“老大,老幺,你们两个都收拾—下,过了晌午就去给我从军!”
“是,爹。”一直没吭声的老大应了一声,看一眼垂首敛眉的爱妻,默然伸手覆在她微隆的小肮上。
就这样,长达七年之久、使泱泱大唐由盛而衰的“安吏之乱”拉开了序幕。
天宝十五年七月,正值盛夏。在骄阳烈日的频频示爱下,连最高傲的花儿也羞怯地搭拉下脑袋。
这是洛阳东郊的一个小农院。一家五口老少两代坐在柳阴下用午饭,其乐融融时却有不速之客来访。
“王叔来得正好,大哥刚打回来的鲤鱼,您老可有口福了。”张家老幺笑着,已搬了一张小凳。
“去添副碗筷。”张老汉吩咐大儿媳,转向老友,隐约觉得有些不安“怎么了?看你急成那模样,先坐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