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别紧张,我会把你安安稳稳地送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拍拍菲碧的头,小李眼底闪烁着晶莹的笑意,有如慈祥和蔼可亲的叔叔辈。
方向盘一扭,远远的便看到门口警卫室聚集了不少人,菲碧挪高臀部,伸长脖子地向那边张望。总有少数几个人试着撑起伞或穿上雨衣,顶着几乎吹跑人的飓风,蹒跚地向这头走来。
即便是昂藏壮硕的彪形大汉,在这么猛烈的风势下,也只有半途而废地折回原点,更何况是那些连伞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反翻折骨的中年妇女,一时间,她们便全都退回警卫室前小小的空间内,三三两两窃窃私语地瞪着天空。
不待车停妥,菲碧根本不理会小李,她径自拉开自己这头的车门,抱着头冲进警卫室中最角落,那个穿著一身蓝色碎花黄洋装的矮个子中年妇女面前。
无言尾随她向外头走去,肆虐的风雨使得天色越来越昏暗。路上已经没有行人,行道路被狂风吹得连连低头,交通号志七零八落的挂在倾斜的灯杆上。
超前她而拉开车门,微微弯个腰做了个宫廷礼,挑明示意她坐进去。“走吧,看来是天意如此。既然连你的脚踏车都被砸了,你也没有别的选择啦。”
圆亮亮的眼睛盯着他看半晌,也搞不懂他那似笑非笑的瞅着自己,究竟有何用意,但考虑到还在工厂的妈妈,菲碧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坐上车。
俐落地将车驶出风雨交加的空地,小李轻轻松松地拨挪着方向盘,使这辆有着优雅流线形的庞然大物,在他手里,却宛若温驯的小猫,乖巧听话极了。
“你家在哪里?”将cd开关一按,罗西尼的鹊贼序曲轻快明朗的旋律,马上无边无际的淹没了全车。
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菲碧发现自己连呼吸的步骤都要乱了,她连吞了几口口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咬着牙地进出话来。“谁说我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
“这该问你才对啊,因为每次只要我一接近你身边,你若不是惊惶地像只刺猬般的反击;就是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迫不及待地想逃之夭夭。就心理学上而言,这都是某种因害怕而引起的自我防御反应。”像在欣赏名画似的看着菲碧变幻不定的脸色,小李又现出那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微微扬起头斜睨着她。
“谢谢你了,佛洛依德先生。但这回你判断错了,我并不怕你,我只是只是不习惯跟陌生人太遇接近,请问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吧?”悄悄地往旁边挪,菲碧试图想逃出那个由他浓浓的气息所构成的范畴,但无论她怎么左躲右闪,总是发现自己还是被他牢牢地盯在那里。
“嗯,我发觉你真是有意思极了。”带着略略涣散的眼神,小李伸出食指,轻轻地自菲碧光洁的额头,一路缓缓地沿着她笔直的鼻梁,如羽毛轻抚,又似微风轻揽地来到她的鼻尖。“这么柔软,这样甜美,却是如此倔强得紧你就像沙漠中的玫瑰,用坚硬的利刺,保守着甜蜜的内在,你是蜂蜜和烈酒的混合液,使人难以拒绝,无法拒绝”
在他微微俯下的唇瓣未碰触到之前,菲碧连忙偏过头去,暗自的命令自己不要脸红,但那股燥热却无止境似的延烧全身,她猜想自己八成自头发一路红到脚趾头了。
“呃,请你在前面那个路口让我下车。”
“前面?”灵巧地痹篇那棵迎面而来的小编木,小李大惊失色的瞪大眼睛。
“嗯,我妈妈在那家电子工厂上班,我每天下班时都会绕过来接她。”指着那楝在大雨中显得忽隐忽现的巨大建筑物,菲碧拉起牛仔外套遮在头顶上,打算冒雨跑到约莫七、八百公尺远的厂房。
“在这种天气下?你疯了。”拉住菲碧的手,小李一催油门,车子立即像箭般冲出去。
“喂,我要去接我妈妈,你”情急之下,菲碧伸手去撞扯方向盘。夹杂在路上一堆堆塌落的土石,还有电线招牌之间,车行的路线是歪歪斜斜的蛇行。
对她的抗拒,小李不以为忤,相反的,他执起菲碧那被油污和清洁剂浸蚀得有些粗糙的手,非常温柔地在她布满黑色油渍的手心中,印下个极其缠绵的吻。
彷佛时空在那一瞬间全都静止了,菲碧睁大双眼,感觉全身似乎都已失去力量,像是飘浮在无知无觉的宇宙间。耳畔的风声雨声,全都在不知不觉中远离了,只有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地敲击着耳内鼓膜。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那阵震耳欲聋的响声之后,哗啦啦的落下一大片水花,将两个人淋得浑身湿透。抹着脸甩去不停滑落的水渍,菲碧抬起头看到小李发梢仍夹杂着的枝叶和塑料袋,忍不住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而这一笑也有意无意的解开了彼此间的尴尬,看到她灿烂的笑容,小李漾出了满脸的笑意。
稍微往后挪了挪,原持续而绷紧在彼此之间的张力,倏然地被戳出了个大洞。面对他含笑的眸子,菲碧没来由地感到怅然若失,虽然有股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的滋味由心底升起,菲碧努力的挺直背脊。大大方方地自他眼前走过去,其实双腿已经发抖得酸软无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