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只是黛眉重重深锁,紫嫣抿紧唇地收拾着汤罐陶碗。别人家的父亲是慈祥可亲,可她木紫嫣的爹爹,却总爱以言语苛求于她,令地无所适从。
自从幼时因露齿向那位摘花给她簪在发梢的大婶嫣然一笑,被父亲斥为放浪形骸,不守礼统之后,从此她再没有展露过一丝欢颜。因为只有彼此相依为命,所以她战战兢兢地留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为的就是要讨父亲的欢心。
无论我怎么做,父亲总像是没有满意的一天喟叹着将收拾妥的碗筷放进柳条篮内,正要离去时,冷不防齐铁生却噢住了她“紫嫣,这些年其是苦了你。”深深地呼出口气,齐铁生已不像方才喘得那么厉害了。
“公公?”
“不错,由痰的辨证上,可分为热痰、燥痰、湿痰、寒痰,你要下葯,可要先辨别原因与症状,再细心下方子。”微微地颔首,木俯垠仍是满脸狂涓之色的说着话。
相对于木俯垠的冷漠和无动于衷,床上的齐铁生却是用充满赞赏的目光望着紫嫣。
“江湖传说这紫嫣已可承继衣钵之说,果真不假,我铁心山庄是何等荣幸,可以聘娶得到这天下第一医神之女,冷菩萨木紫嫣!”
“公公过奖了,公公乃阳亢阴虚体质,平日饮食需加调养,牛羊烤肉类的热性食物,要多所节制,平日保健由益气、养阴、除湿及清热着手。紫嫣已命人去为公公抓剂,这粉光参和黄耆茶可补气:天然白虎汤西瓜和天然的复甲汤甘蔗汁都具养阴效果,这二者北地难寻,我亦命人至江南一带找了。山楂乌梅汤可理气化湿:白木耳炖粉光参可补气养阴;豆腐荷叶汁和黄连、黄柏、知母等均可清热。紫嫣已将单方交给厨房,相信在葯疗食补双重作用之下,公公的小恙必可尽速痊愈。”将齐铁生一饮而尽的空碗收回,紫嫣仔细地为他整理被褥,而后垂手而立地解释着自己所开的单方。
“嗯,很好,老夫只要瞧见你一如孟荑般娟秀的模样儿,病就已经好了一大半啰!
“我知道,那是爹娘行医途经此处,遇雪暴而动了胎气,所以生下紫嫣。”
“嗯,你知不知道何以我和你爹会将你许聘给寒谷那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以为你爹早已将那些恩怨全都拋到脑后啦,没想到他竟仍是记恨在心”强撑起虚弱的身子,齐铁生指着默然不语的木俯垠,吃力地一字一句说道。“世事如浮云苍狗,无法尽如人意呵!”
“谁说我记恨来着?依你和孟荑的主意,我答应让紫嫣嫁入你铁心山庄,你说我还不够宽宏大量?”愤怒得如头被激怒的公牛般不停地山鼻孔中喷着气,木俯垠不停地来回踱步地嚷着。
重重地叹几口气,齐铁生露出个你知我知的笑容。“木俯垠,你我二人自幼即亲若手足,同拜阴山癫怪为师,那癫怪生性多疑善变,我们师兄第可说是吃尽苦头,才得以全身而退,艺成下山。这同甘共苦的情分,我齐铁生从未有一日敢稍忘,即便是孟荑“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你以为你够清高,能兄友弟恭是吗?错了,你可知我这前半生几已被你和孟荑所毁!你们明明已暗许终身,为何又要令孟荑答应与我成亲?这些年来一想到这件事我就满肚子晦气,难道我木俯垠会聘娶不到妻室,偏偏要去夺人所爱?”
抡起拳头不住地敲击着墙壁,木俯垠像狂涛啸吼般的仰天大吼。“俯垠,这件事我们谁都没有错,我们都钟情于孟荑,虽她心系于我,但你却医治好她老父的沉哥重症,在那种情况下,我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啊!”“无能为力?这些年来我怎么地无法忘记,虽然我得到了孟荑,她却是个没有心的活死人,因为她的心全都放在你身上。我是她的夫婿,却像个陌生人,她格遵为人妻的责任,却只是以报恩的心态看我这个大恩人。而你现在却告诉我,你无能为力!”脚步踉跄地跌撞到床前,木俯垠凑返到齐铁生面前,咬着才由齿缝间一字一字地迸出话来。
这寒谷此刻正在江南捉拿那藉神佛之名,骗色敛财的马佛子,等他回到铁心山庄,老夫即刻广发喜帖,邀请全天下英雄豪杰,到我铁心山庄做客,给你们完婚。”连连咳出许多深色的浓痰之后,齐铁生气若游丝地瘫在床上说道。
“好啦,别在那里现世了。我要你熬的七物降下汤,你熬煮好了吗?”见到紫嫣和齐铁生在那里谈笑,木俯垠突然快步地走了过去,粗鲁地打断他们的谈话,冰冷她睨视着紫嫣说着,直到紫嫣原有些红润的双颊,血色都条然褪去之后,他才悻悻然且没有预兆地转头走了出去。
被父亲的一顿没头没脑夹枪带棍骂得莫名其妙,紫嫣只得噙着泪地呆立在那里,手足无措地紧盯着自己足尖。
虽说早已习惯父亲的喜怒无常和说话夹针带刺,但自懂事以来,父亲倒也未曾在外人面前如此的斥骂自已,这使得紫嫣更加迷惑几分。
从小她就知道父亲并不是很真心的疼爱自己,倒非木俯垠令她饥渴或是冻着了,事实上在生活所需之上,木俯垠是非常大方慷慨,再加上这么多年来经他医治的人不计其数,使他们父女所到之处,皆有人奉之为上宾,尚且为了争做东道主而大打出手的亦大有人在。
“那你要我怎么办?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木俯垠是何等光彩,治好孟荑老父的多年重病,婉拒任何酬谢。而我呢?虽然是阴山癫怪的大弟子,但师父生性古怪,对我们这些徒弟授业,向来只传给秘诀心法,可未曾领着我们操习术业,虽已习艺期满,却仍是一知半解。邽族民性骠悍,加以恩怨分明,当孟荑她爹起意将她许配于你时,我们哪有说话的余地?俯垠,这么多年过去了,孟荑的墓木早拱,你就别再钻牛角尖了。毕竟,你还有幸,至少能拥有孟荑数年光阴。”感谢地挥挥手,齐铁生气喘吁吁地急抚着自已胸口。
见状赶紧冲上前去为他揉抚着急促上下起伏着的胸膛,紫嫣慌乱地端起已是微凉了的汤葯,送到齐铁生唇畔。
“公公,汤葯已凉,快些服用以镇咳去痰吧!”将自己花了大半天时间,以莲藕、百合、乌藤叶以文火炒蜂蜜,再以开水对冲的方子清饮奉上,她殷切的期盼老人的人咳能早些痊愈。
“唉,我这次受此风寒煞是怪异,常会口干舌燥,得用力呼气才喘得过气来。前些日子请的大夫开了半夏厚朴汤、乌栾散、二陈汤,但是服葯月余,却仍感到喉头有痰,极不舒坦。”仰头饮尽那碗由黏稠的膏状物所冲泡的汤葯,伸手抹去嘴角的残沫,齐铁生用力喘着气说道。
“嗯,这口干舌燥表有热象:要用力呼气才喘得过气来,是肝郁气虚。若要化痰,得加上补气舒肝和清肺热的葯。”伸手扣住齐铁生的手腕,静切他的脉象几分钟之后,紫嫣说着转向身后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