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然是设法筹钱呀!”他面色装得很凝重。
“我不是叫你们别去招惹多明诺的咖啡生意吗?”她气恼地说:“结果真的出事了!”
“现在不是说教的时候,我们需要的是钱。”他说。
“我们有十五万美金吗?”她不太有信心地问。
但偏偏聚会散得早,倩容交上白烛和念珠,走到长廊,就看见鬼鬼祟祟的哥哥。垂肩的白纱轻抚她的颊,风在她的衣襬间柔柔地吹着,她的声音也平静得似山间的泉水。
“你怎么来了?是爸爸让你来接我的吗?”
纪宗祥一下子答不上话。
“今天是圣母日呢!我答应凯莉嬷嬷再多留一个星期。”倩容按住扬起的裙子说:“不过我正好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教会批准我到美国去读神学院了。”
“你疯啦!老爸不会准你去当修女的。”纪宗祥叫道。
“倩容?你有没有搞错?她一向都在天主教的修道院学校念书,纯洁得像一张白纸,哪里懂得这些事情?”他一副受惊吓的样子。
那表情让妮塔有受伤的感觉,她用委屈气愤的声音说:“你们老把倩容捧得又高又圣洁,活像她是天上的圣母似的。她清高,我就犯贱呀!把这么骯脏的工作交给我,救的是她爸爸耶!我死也不甘愿,有本事叫她自己去救,我倒要看看她能把俞智威那个大色狼怎么办!”
“妮塔”纪宗祥着急起来。她不理会他的哀求,拿起钥匙,将唯一的车子开走了。噗噗的引擎声,在这荒夜里听来更叫人绝望悲观。纪宗祥顾不得追女朋友,因为他有太多事要烦恼。天已渐渐亮了,又是新的一天,多耽搁一天,父亲的危险就更多一分,他一定要想出办法去筹那十五万美金,把被绑架的父亲救出来。在这无法无天的国度,也只有自己靠自己了。
真的要找倩容吗?他想到安静美丽的妹妹,马上摇摇头,但随着时间过去,他愈来愈无法逃避这个念头。或许这比妮塔去诱惑俞智威更可行,强暴一个天主教学校的女学生,在这个国家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到时他就可以对俞智威予取予求了。只要倩容肯合作纪宗祥边想边往门口走去,他非要说服倩容不可,父命关天,她会同意的。
修道院在蜿蜓的半山腰上,红墙白瓦的西班牙式建筑,在苍绿的森林中特别醒目。中央塔楼前还有一座大理石的圣母圣婴雕像,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着晶白的光芒。纪宗祥穿过草坪,被一阵清雅悠扬的合唱声吸引了。
“谁说读神学院就预备当修女?我只不过是去研究宗教哲学和宗教心理而已。”她不愠不火地说。
“你少用障眼法,你一定会去的!爸爸当初就不该用安全这理由把你送到这鬼教会学校,结果现在是安全得过分了。”他的语调中透着捺不住的烦躁,又说:“哎呀!我管不着了,如今麻烦大的是爸爸,他碰到见鬼的撒旦,你的上帝能救他吗?”
“撒旦?”她惊慌地问:“爸爸怎么了?他出事了吗?”
“三天前,爸爸在国家银行前被那个大财阀多明诺的手下绑走。青天白日之下,竟没一个人阻止,简直太目无法纪了。”纪宗祥咬牙切齿说:“多明诺要我们一星期内交出十五万美金,否则他要把爸爸断手断脚、切鼻割耳,慢慢凌迟至死。”
倩容的脸色一下转为雪白,退后一步,颤抖地说:“怎么会这样呢?我们该怎么办?”
礼拜堂中聚满了人潮,比平常多几倍的香烛,光照莹莹地将四周的彩色玻璃衬托得更明艳瑰丽。宝蓝的、绛紫的、鲜黄的、艳红的,和迷蒙的烟雾袅袅,在穹顶拱柱之间,交织成一片绝美神秘的景象。但那种美,又比不上站立在祭坛前的两排白衣少女。她们头戴白色轻纱,环着白色花瓣的饰品。每个人的手上亦是白纱手套,一边执白蜡烛,一边执白色念珠。惊人的洁白,散发着绝对的纯洁无邪,令人不敢有丝毫的亵渎之心。圣母在前面,温柔美丽的脸微笑着,敞开的双手,像要包容世间的一切。
拌声更响亮了,直入云霄伟哉,圣母玛莉亚上帝之母天堂之后佑我以基督的心紧紧相连将害怕、希望、目标、未来都合而为一为我们分担共有的罪恶与负担为我流下怜悯的眼泪直到那日的降临伟哉!圣哉!仁慈的圣母玛莉亚
纪宗祥看到了妹妹,她站在白衣少女的队伍里。在素纱烛火中,她更显清秀动人,整个人就像一颗小小的莹白珍珠,徐徐展露光彩。她漆黑如夜的眸子里,盈着泪水,喜悦布满她透着玫瑰红的脸颊。
罪恶感重重地打击着纪宗祥。他实在不该来打搅倩容的,他怎能开口叫她做诱惑男人的事呢?圣母在上,他一定会被地狱之火活活烧死的。可是父亲怎么办?他身为人子,总不能让老爸死得凄惨吧?别说中国传统的孝道不容,在天主的教义中也是不允许的,不是吗?
“那稣基督,你也是人家的儿子,应该能了解我的一番孝心吧!”他不断地在胸前画着十字架,口里喃喃念着:“玛莉亚妈妈,请原谅我的罪吧!”其实纪宗祥是不信教的,但在教堂圣歌的庄严气氛下,也不得不正眼看一眼他那难得现身的?'7d心。如果仪式再长一些,他可能就会顶带光圈,打道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