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当然不会,但人生总有许多不得已。”她忍住悲哀说:“我在怀灵均时,病得很严重,连手都麻痹了;但是为了孩子,我拚命活下去,连医生都不敢相信我能撑过来。生完灵均后,情况更加恶化,我常常陷入昏迷中,大半时间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你妈寄了一张死亡证明书给我。”他沉痛地说。
“原本我妈是要准备我的后事了,”她回忆着说:“结果灵均四个月大时,得了怪病,不吃不喝,住院好一阵子我们就在那时候卖掉紫晶水仙,来付她的医葯费”
“我找到紫晶水仙了!”他急急的说。
他抱着她,那么紧,一刻都不愿意放开。
以缘不禁歉吁,眸中的热,原来是泪,一旦流下,便无法断绝。
仿佛又回到那窄小的公寓,恩爱相依的年轻夫妻,情深义重,恨不能融人彼此但那岂是昨日?以为只是数小时的离别,竟忽忽跨越了二十年的岁月,能不令人痛哭吗?
她摸着他的发梢,已无当年的细柔;肌肉刻着沧桑,耳鬓有几丝白发,但味道仍是熟悉的
他也在看她,想用最快的速度,弥补时光的隔阂。
她又亲密地赖着阿姨说:“这位是俞德威先生,他是倩容姐的大伯,说是我母亲的好朋友,你认得他吗?
以缘尚未回答,德威就用怪异的苍白说:“她认得我。”
以缘只是望着他,眼眸深不见底。他终于在混乱中抓回自己,原来以缘就是意芊!
他又向前走两步说:“灵均,我能和你阿姨单独谈谈吗?
远远鸣起悠回的寺钟,灵均说:“要吃斋饭了。
“你都没变,仍是我的水仙。”他痴痴地说:“究竟怎么回事呢?为什么瞒我二十年?你晓得这有多残忍吗?天保佑我能活到今天!”
“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以缘哽咽地说:“那年我妈带我走后,我就一心等死,没想到我竟怀了灵均。灵均是我们的女儿,你知道吗?”
“我算出来了,她长得像我!”他激切地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有权利晓得的!你让我错失这一切,太不公平了!
“德威,别生气。”她摸着他的脸说。
“不!我没有生气,我怎么会气你呢?”他吻着她的手说:“我只是难过,二十年呀!我们竟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你怎么会得呢?”
“我们不吃。”德威又走近一步,抓住以缘的手臂。
以缘战栗了一下,用极轻的语调说:”你先去吧!师父或许需要帮忙。”
“好吧!”灵均扬扬眉说。
灵均离去后,树林又暗下,像另一幕。
德威急促地摸着以缘的手脚、身体、脸,是温热健康的,他激动地说:“天呀!你没有死!是老天怜我,把你交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