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湘文当场愣住了。这声音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她由帘缝偷看,那被围聚在中间说话的人,果然是那个吹笛男子。
天呀!曾天涯,曾咫尺,那人竟是同县同城的秦宗天?
“湘秀,我哥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躲在这儿做什么?”芙玉笑容满面地说。
“我哪有躲?你没见我正忙着。”湘秀脸色微红。
“糕点让湘文忙吧!你再不来,我大哥可要走啦!”芙玉对湘文眨眨眼,便推着湘秀往外走。
湘文微笑着。她回家的这两年,已由一起绣花的姊妹群里,听说湘秀幼时当不成宗天的压寨夫人,就放声大哭的故事。
她这二姊生性乐观又大而化之,唯对感情一事,特别执着。以湘秀的懂事能干,早在及笄之年,就有许多媒婆来提亲;但她找尽各种理由拒绝,青春磋砣到十九,为的就是等私心爱慕的秦宗天。
“兵祸还会再有的,现在北方、西方、南方都有一些蠢蠢欲动之人,但愿汾阳还能长久太平下去。”宗天说。
过了普济寺,便是挂着商号的店家。沿路几乎部是熟人,一路寒暄下去,好不容易才到范家的木材行。
这再也不是宗天记忆中的模样,以前木质黑字的“合兴号”三个字,改为漆金,而店内整个打通,木材样本整齐的竖着,气势不输给上海的商家。
临门的柜台有一人正打着算盘,模样斯文,他抬头一见来客,便惊喜地叫道:“总算见到你这归乡游子了!”
“兆青,听说你飞黄腾达了?”宗天和他握手说。
而他的事情,湘文也听多了。除了他志向太远大,如抓不着的风筝外,几乎没什么缺点。她所认识的人,大家都非常喜欢他,夸得湘文都有了好奇心。
可是,能那么多年不返家,更不顾二姊等待的人,似乎很薄情,要托付终身,不是有些冒险吗?
湘文不曾提出这些疑问,一方面因为年幼,一方面则当自已是暂住的过客,凡事有耳无嘴,以免惹人厌烦。
她小心翼翼地将糕点捧过天井,来到门帘外,一个低沉有力的嗓音传来。
“……电灯是个很奇妙的发明,能将黑夜变成白昼;至于电瓶会慑进人的魂魄,全是无稽之谈……”
“别笑我了!不过就守着这间小店而已。”范兆青说:“哪及得上你五湖四海的闯荡呢?”这店也是宗天以前常来的地方,所以颇有亲切感。这时,范家大小都闻声而来,他见过范兆青的父母,认出兆和、湘月和兆安,还有兆青的妻子,此刻正大腹便便的淑佩。
大家争着问宗天在外种种的情形,他也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
芙玉左右看看,低声问淑佩,“湘秀呢?”
“在后头预备点心呢!”淑佩小声地说。
芙玉拉开门帘,穿过一个植满花草的小天井,来到敞开的小厅堂,只见湘秀和湘文两姊妹在盘子上放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