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然后那些纸页洒落地上,每一张都像烈火般烫人。
纪仁怎么能这样做?他信手拈来的几个词句、随便玩笑的一个游戏,就毁了她一生,难道他不知道吗?
没有“成灰亦相思”她怎么会义无反顾地贸然下嫁?怎么会矢志不移地守着一个音讯全无的人?不就是为了一场爱情的梦吗?
哲彦拿起来看,迷惑表情更加深,他说:“这不是我的字迹,我从来没有写过这些话,也没有做过这张书签。”
惜梅脸色大变,几乎控制不住脾气说:“好哇!黄哲彦,你忘了婚约不说,现在连自己的信也不承认了?这后面不是明明白白签着你的名字吗?”
“昭和十七年二月,不可能的,我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就到东北了,我不可能写这些信给你”他看着信,突然说:“对了!一定是纪仁写的!我去东北以前曾拜托纪仁模仿我的笔迹写信给你,我不想让你担心,而且以为我能够绕道回台湾赶赴婚期,后来才发现是困难重重也只有纪仁能写出那么富有感情的信。”
惜梅踉跄一下,这个打击比哲彦说他另娶还大!她可以确定自己是在一场恶作剧的梦中了!
这么多年来,唯一能让她坚持下去,是她全部精神支柱的信笺及书签竟都是假的?只是纪仁和哲彦的接力游戏?
“他就额角流一点血,已经没有大碍了。我知道我该打,而且万死不辞。”
哲彦说。
“你是该打,但死倒没有必要!”她冷笑一声又说:“我只想问你,你认识我多少年了?”
“数不清了,我们自幼就玩在一起。”他迟疑说。
“少说也二十年了,是不是?可悲的是你一点也不了解我。”
她觉得天地翻转,腹部胸部都翻腾着欲呕的感觉。镜裂了,屋顶塌了,桌椅连同哲彦都扭曲成奇形怪状,眼前的一切顿时成为未曾见过的疯狂世界。
“惜梅!你怎么了?”哲彦察觉她双眸的狂乱。
“出去!你给我出去!我恨你!”她喊。
她双眼死命瞪着哲彦,目光却落在一个遥远未知的所在,那儿站着纪仁,双手插着裤子口袋,脸上带着模糊的得意笑容。
她抢回信纸书签,把哲彦狠狠推出去,再锁上门。
她有些悲哀地说:“你若了解我,就明白我朱惜梅不是那种见异思迁、朝秦暮楚的女人!我与你既有承诺,就会遵守到底,绝不会在你为国事奔走、生死不明之际,弃你而去。你把我看得如此肤浅,断定我会改嫁,真是太令人心寒了!”
“惜梅,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从小你就是有主见、意志坚定的人,告诉我怎么做好吗?”他羞愧地说:“你对我有义,宛青对我有恩,恩义都难偿,我真恨不能化成二身来报答你们。”
“古人是无情恼,你如今是多情苦。”她讽刺他说:“你也对她念相思词吗?”
“什么相思词?”他一脸迷惑。
“你自己制的签你都忘了吗?”她把荷包中的信及签取出,用力地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