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所以,她虽画出了她看穿的人性,可又忍不住耍弄起尘世间的真实。
她画出了包嬷嬷爱钱的眼睛、画出了窑姐儿送往迎来的心思,还有,他最爱看的那张,是她画了只在屋檐上打盹儿的野猫。
那野猫,他是识得的,它整日在胭羽阁的檐上跳窜着,却不知,透过了少女贪鲜的眸和未经修饰的笔法,会让这小小畜牲呈现出迥异的面貌,而这种敏锐的笔法思维,他似乎早在多年前便已丧失,现在的他,不论是长幅巨作或尺幅小品,不论是金蛇狂舞或是银凤展翅,都能游刃有余,然而却似乎失去了那种对画画及作品的热爱与感动。
尤其嫣语死后,他的灵感与动力都失了源头,待在这处小小妓院,为的只是换取酒钱度日。
“荆公子别多心,”秋棠将他手上的巾帕收回,再伺候他漱洗完毕后才笑着出声。“秋棠不是您的丫环,秋棠是齐姑娘的丫环,而她,才是真正要伺候您的人。”
她心中冒着疑问。虽然她不明白齐姐姐一大早上她家里将她挖醒,求她来这儿帮她服侍荆公子的原因,按理说,荆公子回来,齐姐姐应该要很高兴的,可怎么会是那一脸惊魂甫定的模样?
“你是齐姑娘的丫环,而齐姑娘”打一早起,荆澔好看的俊眉就不曾舒展过“却是我的丫环?”他一脸没好气“那么,请问这位齐姑娘现在人在何方?”
在我家里头补眠呢!
秋棠吞下话,故意假装忙着手边的活儿以避过他的目光“齐姑娘这会还有事忙着,她说待会儿就会过来。”
门开之后,一个捧着水盆儿一身丫环打扮的少女,带着几丝不自在踱入了房。
“荆公子早!”
他淡淡点头,若有所思的眸却锁住她不放,片刻后,他敛下眸光,她虽清妍却一丁点儿也不似嫣语,还有,她并没有一对小虎牙。
“你是”
“奴婢秋棠。”秋棠边说着话边自热水中拧出了巾帕递给他。
见她急着要走,荆澔知道在她身上是问不出什么了,末了,他只问了句
“所以,在我画室里桌上的那些画,也是齐姑娘画的?”他想起了方才开暗门前,瞧见的一叠画纸。
“是呀!”她转回头笑了笑“这些日子您不在,她又闲不下,便借用了您的东西,您可别怪她。”
待秋棠走远,荆澔踱回画室,若有所思的执起了那一张张的画作。
扁就笔法与技巧而言,这姑娘的作品着实稚嫩,下笔又失了章法,看得出是未经名师指点的,可也因此,那画作保有难得的赤子童心及朴拙随兴,见画如见人,这下笔的人应是真情率性、天真无伪,可又,贪玩得紧。
“秋棠?”他拭着脸却拭不去锁着的眉“为什么会是你来,四喜呢?”
四喜?
那小子早让齐姐姐用个金元宝打发回老家垦地去了,为了接近荆公子,齐姐姐可说是披荆斩棘,越过重重关卡呢。
想了想,她用了个委婉的说法“四喜家中农忙缺人手,回乡下去了。”
“回乡下?”荆澔依然锁着眉“包嬷嬷呢?就算四喜不在,她也可以另找别的仆役,我跟她提过,我不惯使唤丫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