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兄困
左凤堂让秦倦靠在自己用衣物铺成的软垫上,皱起了眉头。
秦倦的气色差得不能再差,灰白的面颊,微蹙的眉头,除了一口气之外,十足十像个死人。
“你的葯呢?”左凤堂忍不住要发火。该死的,这个宝贝公子,除了自己之外,什么事都能处理得清清楚楚,任何人都能照顾得妥妥当当,只是完全不会照顾他自己!
秦倦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我看见了。”
“真的?”秦筝心头一跳,也许是因为心头乱极,她并没有觉得多么欣喜,只是整个人松了口气至少,他不必再依赖着她了。
“真的。”秦倦在额角一冷之际,眼前就突然亮了起来,他勉强笑笑“也许,真的像你说的,我只是头昏,眼前发黑而已。”
“那恭喜你了。”秦筝挣开了手,脸上的神色说不上是喜是忧当他失常时,她便跟着失常;他镇静了下来,她逃得比他更快。
两个人默默相对,谁也不愿提及刚才被挑起的些许令人心弦震动的微妙情绪,任无声的尴尬在彼此之间蔓延。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秦筝越听越心惊“你只不过昨天夜里太辛苦,一时头晕眼前发黑罢了,怎么想到这么严重?不要笑,你想哭就别笑!”她压低声音吼了出来。
“筝!”秦倦笑出声来“这算严重?那我若死了呢?我是就要死了,今天只不过是走不动了,瞎了,我不该笑么?我还未死!你懂不懂?今天我还未死啊!”他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太冲动了。但他的情绪太激动,他控制不了。虽然他是明知自己命不长久,但是像这样一点一点失去身体的能力,一部分一部分缓缓地死去他完全不能接受!知道要死和真正面对死亡是两回事!他心里冷得很,他也害怕,他不怕死,却不愿受折磨,再如何冷静坚强,他也只是人,不是神!秦倦活了二十一年,背负了二十年的痛苦,以无比荏弱的身体,撑出千凰楼一片天,仗持的便是他的才智与骄傲!如今绝世的才智救不了他,而这样的死法,却正是一步一步在剥去他的骄傲和自尊!他怎能不激动?哭?他是哭不出来的,他只会笑。
“你”秦筝心里发凉。她虽不了解秦倦,但也知道他这样的人,若不是心里痛苦到极处,是万万不会讲这种话的。看着他一脸浅笑,她就从心里发凉“倦”她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想也未想,她握住了他另一只手,让他低头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着他的背,希望可以减轻一点他的压抑和痛苦。
秦倦闭上眼睛,把自己冰冷的额头压在她肩上。秦筝可以感觉他的心跳得好快,然后他紧紧抱住了她,把脸埋在她肩上,良久良久没有抬头。
“倦?”秦筝担心至极“怎么了?很难受么?”她没发觉,她从未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说过话。
马蹄声响,秦遥牵着马车过来了:“你们走到哪里去了,我找了半日。”
秦倦移开目光,转开话题:“凤堂怎么了?好一点么?”
车中传出懒洋洋的声音:“再差也比你好得多,我铺好软垫了,你上来吧!”车窗中探出一个头来,左凤堂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秦筝不等秦倦说什么,匆匆站起来:“我弄一点水,让左公子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她掉过头去,不看任何人,径自往水边走去。
秦遥把秦倦扶上车。
“不,没事,让我靠一下,一下就好。”秦倦的声音微微带了暗哑,他需要一点力量来支撑他的意志,无论这力量从哪里来,他都无暇顾及。秦筝的气息很温柔,让他觉得心安,暂时可以依靠。至于心中微微涌动的微妙的情感,他已不再去想了,毕竟,他是快要死的人了。
秦筝让他靠着,就如抱着一个婴儿一般小心翼翼地拍哄着他,心中是温柔,是怜惜,是茫然,还是担忧?她不知道,只是觉得像站在十万八千丈的高峰之颠,无限喜乐,却又有随时会一失足跌得粉身碎骨的危险。
但秦倦并没有靠在她身上太久,轻轻一靠,马上推开了她:“我失态了。”他一脸平静地自她肩上抬头,语气平稳地道歉。
秦筝勉强笑了笑,扶着他继续往里走。
走到了林中一处泉水之旁,她以泉水湿了衣角,轻轻敷着他的额角和双眼。